如今是真不比早些年了,往年每到大年初一,这小意和小家伙恨不得半夜就醒了,各自挎了挎包,能兴奋得在堂屋里转上半天,静苦等天亮,好到处去拜年挣压岁钱。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可这两年,他俩是真烦了拜大年,没薛向带着,这二位是哪儿也不肯去,就愿意在家赖床。   喊了半天,没人理,薛向估摸着时间,饺子快熟了,便又折进堂间。将熟透了漂浮的饺子,分作五碗盛了,又调了酱汁,浇淋,用一方木盘端了,朝堂间行去。   美食的香味,果真比薛老三喊叫的威力大多了,挨个儿房间走了一遍,甚至不用喊。都各自睁开眼,坐起身来。   冬日早起,有人送饭床边,围被而食,那真是无边享受。   三两口吃罢早饭。薛向又开始生炭火,共和国人过大年,可不就讲究个红红火火嘛。   谁成想他刚把火撩旺,几个洗刷好的大懒虫,就围了过来,开电视的开电视,拿果盘的拿果盘。   最让薛向目瞪口呆的是。四人竟飞速组成了牌搭子,又玩起了昨天的升级。   三小也就罢了,苏美人这家庭主妇,人民教师。也跟没事儿人似的,瞧得薛向大跌眼镜,暗叹,这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四人玩得热闹,薛向也懒得呵斥打扰。说到底,他是个内心柔弱、温情的男人。   在他看来,春节就是一家子欢庆团聚的日子,自己辛苦些,只要能让这些至亲至爱玩儿得高兴,那些俗礼,能免就免。   再说,以薛家如今的地位,除了那固定的几家,已经用不着刻意给谁拜年了。   抬抬表,已经六点半了,薛向知道该打开大门,迎接第一波拜年潮了。   果然,他刚打开大门,门外便传来喧天的拜年话,显然这波人是早候在门边了。   这一波是以张胖子、马良等为首的,薛向曾经在京城官吏阶层交结的老朋友,总计七八人,各自都没空手。   薛向原以为这帮人进得堂来,堂里的牌局无论如何得散了,哪知道,那帮赌棍却是深得战阵之妙,竟转移了阵地,薛向迎着众人入堂的时候,堂间早没了人影儿。   他只好自己动手招待,哪知道这帮人屁股还没坐下,第二波拜年潮又涌了过来。   要说,薛家如今的门第也实在高深,而通常这等高深门第,普通官吏是上不了门儿的,奈何薛家的情况特殊,薛安远是家主,却是薛向主持薛家大局。   是以,来客往往都对应的是薛老三如今的层次,所以是“水陆杂陈”只要套得上关系的,都敢上门。   如此这般,那人头哪里还有少的。   这不,薛向甚至还没来得及和来客一一握手问好,又有人到了。   就这么着,一波接着一波,整整三个小时,薛家大门就跟电影院售票点一样,人来人往,片刻不曾停歇。   好在这些访客也都极有眼色,往往是说完拜年话,放下东西就走,好给后来人腾地方,否则,这薛家大宅非得挤爆了不可。   好在东海终有干涸日,泰山也有刨秃时,十点十五分后,整整十分钟再没来人。   薛向心里盘算着该来的都来的差不多了,又抬表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半了,他知道该出动了。   毕竟今天要拜到的家数不少,按他的计较,最好在上午一并走完。   计较已定,薛向便待出发,他原还担心此去给几位大人物拜年,小烦人精会缠着要去。   哪知道去小家伙房间,打招呼说自己要出门时,屋里的四人正玩儿得热火朝天,几乎分不出精神打理他,就苏美人嘱咐他外出时,把大门上锁。   显然,这帮人都对这虚头八脑的拜年活动,十分不感冒。   薛向苦笑一声,转出门去,到储藏室,提溜了昨夜准备好的几份简单却又不失心意的礼品,便驾车出门去了。   第一家自然是老首长家,按说这个钟点儿去,已经算是失礼了,不过,薛家如今的情况,想必老首长也能谅解。   昨夜方下过雪,又逢年初一,银装素裹的城市,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春联,年画,放眼看去,整个城市仿佛成了红、白交织的世界。   薛向边赏看着沿街的热闹,边将车子开得飞快,只二十多分钟,相聚玉汤山四十多里的梅园就遥遥在望了。   说起来,因工作需要,老首长早在中海安了家,平素也就宿在那边,独独每年春节时,仍旧会搬回梅园。   今次,薛向驾驶的仍旧是平素开的那台吉普,原按这辆车,他要进入梅园,少不得又得飞一番兽叫。   好在他就有薛安远这政局委员专配的特别通行证,车快到梅园门岗前,他便取了大红的通行证,贴在玻璃窗前放了,一路越哨通岗,果真畅通无阻。   一别梅园经年,再度踏入此地,薛老三颇有些感慨万千。   一望无际的麦田已经白雪覆头,皑皑如棉,越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柏林,便转上了竹林小道,未行十数步,竹林小道就分了岔,几乎毫无凝滞,薛老三便抬头跨上了左边那条。   而实际上,右道更靠近老首长的那三间大瓦房,薛老三之所以选择左道,乃是因为这条道他走得熟了,且他第一次来梅园时,也是走得左道。   对一个青病颇重的家伙,各种各样的第一次总是有莫名特殊意义的。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左道更靠近麦田,更重要的是麦田边上有那条梅园中最具匠心的回廊曲水。   每次来梅园,薛向最想见的不是老首长,而是这条淙淙小溪,谁叫这条小溪一年四季,都如小马驹般欢快奔腾,实在喜人。   果然,方转过竹林,那条小溪便现出了真容,不待近前,那奔腾流水击打两岸精心设计的凸起的淙淙声,便映入耳来。   听见这悦耳之音,薛向心中的紧张感觉都舒缓了不少,脚下又快了几分,朝溪边行来。   谁成想,他刚行到岸边,便听见有人喊“叔叔,新年好!”   薛老三抬眼看去,却是四五个穿得极是整洁、喜兴的半大孩子。   他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早准备妥当的一叠红包,嘴上也笑着应和着过年话。   哪知道,孩子们刚看见他掏出红包,便连连推辞,有个还后退几步。   这番谦让,显然是如小家伙几个一般,受过家里人特殊嘱咐的。   “咦,叔叔,我见过你,六年前,也是这个地儿,你给过我们红包,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红包,所以,记得特别清楚,谢谢你,叔叔!”   说话的是领头的高个儿女孩,看着和小意差不多年纪,说完话,还礼貌地给薛向鞠了一躬。   薛向仔细想想,果真想起这帮孩子们来,六年前的正月初一,也是这个竹林边,也是这堆鼻涕娃冲过来给他拜年,开口就要压岁钱。   六年过去了,又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遇上他们,薛向心中还真有点儿温暖。   “来来来,都拿着,你们收的第一个红包是叔叔给的,那就让叔叔给你们最后一次红包,咱们善始善终好不好,放心,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说话儿,薛向又把红包伸了出来。   果然一众娃娃的眼睛亮了,那高个儿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甜甜一笑,“谢谢叔叔,不对,谢谢薛向哥哥,我可听我爸爸说过你呢,我叫南妮儿,可别忘了哟!”   这南妮正是老首长的孙女,南方同志的独女,她先前故意叫叔叔,就是装不认识薛向,免得听薛向唠叨你怎么认识我之类的烦人,这会儿改口,自然是对薛向这和善知趣的大家伙满意了。   却说南妮儿这带头大姐收了红包,下面的毛孩子们哪有不要的道理。   来嘛,哪个孩子不想要红包,只不过因为家庭管束,所以,才强忍着说不要。 第二百一十六章背影   这会儿,薛向搬出了送红包的理由不说,还答应给保密,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这红包要送不出去,那才怪了呢。   收了红包后,这帮孩子跟炸了营似地,呼喊着跑开了,远远地便听见他们在商量着去买什么春雷。   送走一帮孩子,薛向便待继续前行,哪知道不待他身子转过来,便听一道陌生却熟悉的招呼声传来,“还是你薛向有事啊,连妮儿他们几个的红包都能送出去。”   薛向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朴苍老却又慈善愁苦的脸庞,不是振华首长还有何人?   细细算来,薛向上次见振华首长还是去年八月份,距离现在不过大半年时光。   可薛向觉得这大半年时光,对振华首长来说,走得特别快。   这流逝的半年岁月,不仅染白了振华首长大半头发,磨秃了鬓角,还在他那就觳纹密布的额头上,凿刻出新的密集的沟槽,原就骨瘦嶙峋的体型,几乎瘦得快撑不住衣衫了。   “薛向,新年好啊!”   说话儿,振华首长笑着伸出手来。   说起来,薛向是失礼了,原振华首长已经招呼了他一声,怎么着他也该回话,可这会儿,薛向痴痴楞楞不言语,已经算是极大的冒犯了,还让振华首长招呼出第二声。   而此刻,见薛向发愣,振华首长却毫无在意,心中却还淌过一丝温暖,他阅人多矣,薛向眼神里的内容,他读得懂。   “首长,您瘦了!”   薛向没有说过年话。终于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振华首长的大手。   “你也没胖嘛!”   振华首长笑着拍拍薛向肩膀,“怎么样,在明珠还好么?我可听说你在明珠又闹出动静儿啦,你呀是到哪儿都不肯安生!”   薛向讪讪,正待分解,振华首长挥挥手,“不用说片汤话儿,该干的事儿。还得干,只要你认定对的事儿,对老百姓有益的事儿,就放手干吧,我知道你是个好小子。记住,不干事的人,才永远都不会犯错,不要怕别人说,我们这个国家,这个党,要的就是敢干事儿的人。薛向,好好干!”   说完,振华首长便松开薛向的大手,大步去了。   远远地。他瘦弱的身体,仿佛随时都要被寒风摧折,可他腰杆笔挺,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稳。那么有力,忽地。天上有飞起了雪花,片片如棉,渐渐地,振华首长的消瘦身影便被风雪湮没,薛老三的眼眶忽然有些湿了。   他知道很多事儿,他不能说,也不够资格说,但振华首长对他的关怀,恩情,这辈子他都记得!   擦了擦眼角,收拾了心情,薛向接着朝大瓦房行去。   行到门前,薛向忽然住了脚,盯着大门前的红艳看了起来。   说起来,老首长身在绝巅,可他家过年也如普通人家一样,照样要贴春联,挂年画。   年画没什么新鲜,左门持鞭尉迟恭,右门拿锏秦叔宝,薛向前世今生都看过无数回,自然不会瞩目。   倒是这幅春联,一入眼,薛向便有想取了塞进怀里,收回家中的冲动。   原来,薛向瞧出来,这是老首长的手书,和当年薛安远六十大寿时,以及他薛老三大婚时,赠的两幅手书的同出一炉。   上联,新年纳余庆;下联,佳节号长春;恰好也是薛向最喜欢的一副春联。   “小同志,请往东北方向三号楼休息!”   薛向正看得入神,耳边却传来声音,抬眼看去,却是一位身着中山装的白净中年人。   来过梅园的薛向,自然知道梅园的规矩,随长辈而来的小字辈,确实只能在三号楼休息。   “多谢!”   薛向顺手把两坛泡三椒递给白净中年,便转过身来,准备告退。   道完这句话,薛向心中真是大大舒了口气。   原来,不知怎么的,越是久不相见,他就越畏惧这帮老爷子,他今儿原就老不想来,奈何既然薛安远交待了,不来自然是不成的。   可即便是身不由己地来了,薛向也不愿意被人关注。   原按薛向的设想,最好的结果就是,到地儿,把礼物一交,猫在人堆里站那么一会儿,就瞧瞧溜走。   这样,礼数也算尽到了,自个儿又毫发无损地脱了身,可谓之“两全法”谁成想,眼下的结果,竟比两全法还要好,压根儿就不用进门,而他交了这特制礼物,老首长自然知道他来过了。   如此一来,他这心意也算送到了,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门外边是薛向吧?”   未料薛老三刚跨出一步,屋内传来安老爷子那熟悉的声音,平常都听得熟悉到麻木的声音,这会儿听来,却宛若在薛向耳边响起了炸雷,炸得心底就剩了一个字儿:寸!   “什么,你就是薛向?”   说话儿白净中年人,一把拉住了薛向的胳膊。   这白净中年人正是老首长的新配的生活秘书,虽未见过薛向,却听过他的大名儿,更知道薛家和老首长的关系,且方才,他在屋内伺候几位老同志闲聚时,众位老领导谈的正是这位薛衙内。   饶是霎那间,心中聚满了苦水,可既然被发现了,薛向也只有随那白净中年跨进门来。   梅园的正屋还是原来光景,不大的院子,菜畦如裁,鸡鸭成群,此刻,薛老三却无心打量园内景致,因为方跨进大门,他就瞅清了堂间坐着的诸人,几乎个个都是他最怕见的,却又不得不见的。   除了老首长安居主座,南方同志侍立在侧外,安老爷子,吴老,时老,歌洋首长,老妈妈,窦大爷等几位老同志,一一在座。   此外,堂间还立着几家的二代俊杰,安家的吴中省委书记安在海,时家的江淮省委书记时国忠,吴家的浙东省长吴铁戈,以及站在老妈妈身后的薛向虽未谋面却颇为熟悉的费纶同志。   薛向瞧见这一个个显赫人物的时候,人家也瞧见了他,饶是薛老三自问熊脾虎胆,此刻也被如山的眼神,压得浑身不自在。   原,从大院到堂屋,不过二十多米的距离,薛老三愣是一步步走了将近半分钟。   亏得进门前,瞅见安在海冲他皱眉,薛老三这才回过神来,一跨进门来,便赶紧说起了拜年话。   干瘪瘪的几句拜年,听得安老爷子直吹胡子,恨不得用他手中的那根拐杖,狠很给薛向几下,让他这个榆木疙瘩脑袋开开窍,弄清楚这儿是什么地方。   说起来,也非是薛老三见不得大场面,想当年,他初次来梅园时,就敢跟一众首长们讲什么岛国国王的故事,那时可是意气飞扬,洒脱灵动。   缘何今日的薛老三反倒不如从前了呢?究其根源,无非是如今的薛老三身份发生了变化。   从原来的小年轻,变成了共和国体制内一位处于一定层级的官员,随着官级的增加,他的阅历,见识,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起来,他薛某人前世也是共和国官员,可实际上,他以前所处的党史办科员,连一个区的顶头上司都够不着,几乎就不能算官场中人。   而如今的薛老三,今非昔比,眼界大开,这知道的越多,自然敬畏心越重。   此刻,再想想当年在这间屋子侃侃而谈的薛老三,不过是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   “真是薛向嘛,朗格看到像换了个人一样,刚才,我朗格看到你刚到门口,都准备要走,这是啥子意思嘛,我老头子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小子这个样子拜年的哟!”   薛向说完拜年话,正待在一边尴尬至极,此间的主人老首长终于开口了。   薛向讪讪,不知如何作答,他自不会说什么谁谁拦路云云,这是蠢话,不仅让在座的仙佛看低,简直是在往死里得罪老首长的贴心人。   “我看这小子是做贼心虚!”   安老爷子及时挺身而出,替薛老三化解了尴尬。   老首长笑道:“做贼心虚?怎么,这猴娃儿又折腾出了啥子事嘛!”   “南老,难道您最近就没听说咱们四九城有人在嫁公主?”   安老爷子笑着接了句,接着,便将薛向年前送嫁康桂枝,折腾出的惊天动静儿,给讲了出来。   安老爷子就是人出身,采极好,寥寥数语,便将那日的动静,描述地活灵活现,尤其还着重点出了最后礼金收了十多万礼金。   饶是薛向知道安老爷子这是再替自己解围,顺便替那天的荒唐做备书,可当到“十多万”仨字,仍旧唬出一声冷汗。   薛老三正待接口分解,便又听安老爷子道:“谁知这小子生平财运不济,让红十字会的一帮人给截了去!”   “胡闹台,简直是胡闹台!”   安老爷子话音方落,老首长就轻叩着桌面,亮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原先以为你这些年在外面经了风雨,见了世面,该长大了,朗格晓得你这憨娃儿,还是这么爱闹腾,我看这样吧,你这只孙猴子还是回来,到中央机关里坐一坐,磨一磨,啥时间把浑身的棱角磨掉了,啥时再下去嘛!” 第二百一十七章最险恶的问题   闻听老首长如是说,薛老三简直被唬了个魂飞破散,他自问好容易在明珠要熬出来,就能下放了,从此修成正果,天高海阔。   这要是再被收束到中央机关,那一磨又是数载,这大好光阴,岂非虚度了?   而一边的安老爷子也怔了怔,他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边沉心思忖着老首长的用意,边准备出言开解,谁成想就在他犹豫之际,有人先说话了。   “首长,我不同意您的意见!”   说话的是薛向,事已危急,他再顾不得收敛峥嵘了。   薛向此言一出,满场无声,“我不同意您的意见”寥寥几字,实在是动人心魄。   便是老首长也微微怔了怔,因为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听见有人当他面儿吐出这句话了。   旋即,老首长眼中竟放出光彩,“好嘛,你小子是要和我开辩论会嘛,你说你说,我倒要看看你有啥子想法。”   老首长话音方落,薛向发现场面忽然冷峻下来,诸人脸色也现出各异神色。   吴老,时老,窦二爷或端了茶杯饮茶,或轻轻磕着茶盖儿,脸上无惊无喜;老妈妈则取下厚厚的老花镜,从口袋里掏出细绒布,细细擦拭;安老爷子则紧皱了眉头,直直盯着薛老三,眼神中充满了内容。   倒是安在海、费纶、吴铁戈、时国忠等几位面色一如方才,似乎并未听出不妥。   而薛向脑子稍转片刻,脑袋忽然如挨了一锤子般,他忽然明白老首长让自己回京坐机关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霎那间,他心底都颤抖了,猛地闭合毛孔。不让汗涌,同时又拼命压抑着心头的紧张,边强定颜色,边在脑子里飞速组织着言语,说道:“首长,您说我棱角太盛,需要锉磨,我认为说的不对,因为不论是咱们的党。还是咱们的国家,都是由您这样的老人,南叔这样的中年人,和我这样的年轻人构成。”   “老人有最丰富的宝贵经验,看透世情、直指质的睿智眼光。指引着我们的政党,我们的国家向正确的方向前进;中年同志成熟稳重,构成了咱们政党、国家建设和发展的中坚力量;而我们年轻人,则满怀理想,有着最不服输的劲头,和挑战一切的勇气,是我们党和国家的明天。也是希望。”   “因此,我认为年轻人就该有棱角,就该有冲劲儿,闯劲儿。饮冰先生说的好,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反之。若真按首长说的,磨去青年人棱角,咱们国家、咱们党的伟大事业的接班人岂不是未老先衰,毫无希望,放眼望去,只见耄耋茫茫了嘛。”   “最后,咱们的祖国,改革初兴,开放肇始,您总说摸着石头过河,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咱们怕的不是摸不着石头,而是压根儿就没过河的勇气,所以,我认为不论是咱们的国家,还是咱们的党,都需要年轻人,需要年轻人这种敢拼敢闯赶过河的冲劲儿!”   薛老三话音方落,场间依旧无声。   但无论是谁,都能感觉到场中的气氛陡松,不再似方才那般压抑。   众人的举止神情,又是一变。   老首长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扫了薛向一眼,端起茶杯喝水;老妈妈乐呵呵地带上了老花镜,冲薛向轻轻点头;安老爷子嘴角含笑,投来一抹嘉许的眼神;倒是吴老几位仍旧捧了茶杯,脸上看不出什么颜色。   而安在海、时国忠几位,却是惊眼圆睁,齐齐盯着薛老三,仿佛看着怪物。   “南老,怎么样?知道这家伙到底生了个什么样的嘴巴了吧?死的都能说活。照他的说法,您要真捉他去机关坐板凳,这全国的青少年就得集体萎靡呢,您瞧瞧这后果有多严重!”   终于,还是安老爷子出言打破了沉默。   要说薛老三这番策论,雄奇不假,短短时间内,能组织这么一篇稍稍扩展、就能刊发的雄,其人用聪明绝顶来形容都不为过;但从根子上说,却是舌辩之词,有胡搅蛮缠的嫌疑。   在座之人,论城府,论心智,都是绝顶之辈,薛向小嘴叭嗒,词锋滔滔,入耳看似逻辑严密,言之成理,可根子上隐匿的东西,却瞒不过诸位的火眼金睛。   究其根源,薛老三这是在玩儿偷换概念,老首长批评的是他,认为他该磨磨棱角,洗净铅华。   可薛老三由自己的身份——年轻人入手,没说几句,便等而化之,毫不客气地将自己作了所有年轻人的集合体,使他自己完全意象化成了所有的年轻人。   如此一来,他的立论自然就有了最坚强的根脚,末了,还引用了梁启超《少年中国说》这让无数仁人志士都激赏不已的字,来自证少年也就是他自己当有棱角、朝气、冲劲儿,这还让人如何辩驳。   费纶、吴铁戈、时国忠几人目瞪口呆,就是为这个,他们万万没想到薛向竟有这般胆量,敢在诸位仙佛眼前,玩儿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技俩。   而这一众封疆大吏中,独独安在海心有疑惑,因为他和薛向相交最深,知道这是个聪明如狐的家伙,如何会在这关键时刻,出此等昏招。   他起先也以为薛向是插科打诨,想混赖过关,可转瞬自家老父一句“您要真捉他去机关坐板凳,这全国少年就得集体萎靡呢”显然是戳破了薛老三偷换概念之事,分明是在拆薛向的台,这等事,自家老爷子又怎会为之呢?   就在安在海生疑之际,老首长忽然站起身来,一手指薛向道:“好啦,好啦,还是炎阳说的对,我真要把你这全国青年抓进了机关,你还不得让全国青年贴我的大字报啊,时间差不多喽,吃饭吃饭,憨娃儿,中午还是你掌酒布菜!”   说话儿,老首长便招呼吴老几位朝偏厅行去,紧接着,吴铁戈几位也跟了过去,独独安在海留在原地。   因为他心中的疑惑实在太多,已经迫不及待想跟薛向一问究竟了。   谁成想不待安在海开口,费纶同志忽然去而复返,“薛向,你和光真同志在内参上的那篇《严重关切专利和商标注册重要性与必要性》的章,我看了,大受启发,我希望改天咱们约个时间,好好聊聊,希望你对我们水利部的工作也提些建设性意见!”   说完,不待薛向回话,费纶同志冲他笑笑,便自去了。   薛向正对费纶同志莫名其妙的话语目瞪口呆,一边的安在海掰着他的胳膊,发话了,“老三,这事儿我早想跟你说了,一直没寻着机会,现在费部长提了也是正好,省得我拉不下面皮。我说你这事儿可办得不地道啊,这么好的点子,你不跟你二伯出,反倒给外人支招,我以前咋没看出你胳膊肘有往外拐的毛病呢?”   “二伯,你也见到那篇章呢,真有署我的名儿?”   薛向虽如是问,其实他心里已隐隐猜到了答案,不由得暗赞一声,光真同志真至诚君子。   而事实与薛向所料还真是不差,那日他在汪明慎家相逢光真同志,偶然谈及专利注册和商标注册,而衍生出了一番长篇大论。   待薛向走后,汪明慎便让光真同志就此撰,为仕途飞跃搏上一把。   可光真同志翩翩君子,实在不愿行这盗名之举,奈何敌不过汪明慎苦口婆心,同时,也为了尽可能挽回国家利益,光真同志只好撰,而最终,却在章的末尾也加上了薛向的大名。   而薛向级别太低,见不到内参,自然不得与知,但这篇章确实产生了极好的正面效应,国务院已经开始着手组建专门办公室了,收集、保护特殊技术的紧急通知,更是早早就下发全国了。   “看你小子这话,竟是不知道这事儿?”   安在海奇道。   薛向故意一拍脑门儿,叹道:“想起来了,上次在汪书记偶然碰到光真同志,听他谈到一家电风扇厂被小鬼子骗去专利费的案子,我偶然聊了几句,没想到启发了光真同志的灵感,就有了这篇章,要说光真同志还真是厚道,我这儿就随口说了几句,他还替我署名,下次见着,可得好好谢谢他呢。”   眼下,薛向也只能这么说,总不能据实以告,让安在海吃心。   听罢薛向的解释,安在海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接着,又旧话重提:“哎,早让你小子去吴中,给我做秘书,说几回了,你小子非不愿意,要不哪有今日让外人拣了便宜的憋屈事儿!”   感叹罢,忽地,他一拍额头,“差点儿忘了正事儿,说说,赶紧给说说,方才那出儿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你小子胡啦八叉几句废话,就让首长收回了成令。”   薛向摆摆头,笑道:“二伯,您要这么说,我可不愿听呢,我怎么就胡啦八叉了,那是有理有据的分析,再说,老首长不过跟我开个玩笑,哪里真会跟我小孩子一般计较,更何况,又是新年,我上门给他老人家拜年,他老人家不发红包,总也不会让我吃排头。”   我还想写,求您伸出援助之手今天是中秋节,本是合家团圆,万户结欢的喜庆时刻,本不该说这些扫兴的话,但此时此刻,看着窗外万家灯火,真得很想说些什么官道写到今天,真得是到了举步维艰的时刻了,不是说书哪里出了问题,而是江南出现了困顿存稿耗尽,月票榜乏力,更困难的是,爱人炎症犯了,今天住院,我得陪护几天思路本就有些凝滞,再这么一闹,我真不知道何以为继我写书本来就慢,写完了还得改,几乎一天十个小时,拼了命也只能写出三章来,而能这么长久的保持不断更,每月拿全勤,对我来说,已经是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本来,现在这个情况,我是该放弃的,可我不能放弃,我这口气松了,就永远松了所以,我还得继续拼,还得继续写,困难终会结束,太阳终会升起这三章,是我在医院病房里,借着月光码出来的,从晚上八点,写到现在,写得眼睛都肿了不是叫苦,是真得苦!   所以,付出了,我希望有回报!   帮帮我,也帮帮官道,咱们一起挺过这最困难的时刻!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另,祝愿所有的官道书友,开心愉快,合家团圆,最重要的是,永远健康!   9.19日,凌晨五点十四 第二百一十八章最完美的答案   得了这解释,安在海心中疑惑虽未全解,却也认为事实大抵如此了而真正的事实到底怎样,只有薛向和那几位明心见性、如仙似佛的大佬们清楚而薛向不对安在海分说,实是内里情由,容不得分说原来,老首长方才忽然出言,要将他薛某人调来京城时,薛向稍稍发愣,便警醒了,紧接着,他那精明的大脑,就飞速转开了因着自家事自家知,他绝不会真如安在海等旁观者那般,认为老首长是因为他那天闹腾的事儿太荒唐,就调他进机关堪磨、冷藏若真如此,早些年就该调了,当初的薛老三可不比如今的能闹腾?   既然原由不在此,那在何处?   薛老三何等心智,稍稍一转,便明白根由出在何处了,还是在他方才半路相遇那人身上诸位同坐,一人独去,本就说明了问题而他和那位一到来,一离去,相隔不过数分钟,有心人几乎是无须费心便能想到,他二人中途必定相遇过再看薛老三那微红的眼角,方才发生了什么,以老首长的智慧,一眼便明既然如此,老首长陡然出言要把他收束回来,塞进京畿机关,其中原由,自不难猜说起来,想明白其中关键后,薛向心中闪过惊骇后的第一反应,却是感动因为,他明白老首长此举无非是不想让他左右为难而妄为这等关注、回护之情,怎叫薛向不感动试想想,老首长何等地位,何等身份,竟肯设身处地地想他薛老三的处境,为他薛老三操这份心,他薛老三何德何能?   然而,尽管知道老首长收束自己之提议,虽是好意,却仍让薛向给拒绝了而这拒绝的手段、也就是薛向那番回答则淋漓尽致地展现了薛老三极高的政治智慧、语言艺术方才薛向那番话听着是薛向在插科打诨,拿偷换概念这种小儿科的把戏,在诸位仙佛面前现眼可一旦细细掰开了,揉碎了就会发现内里的意思深沉着呢第一层意思以年轻人作为全篇论述的和根基无非是薛向再向老首长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薛向,就是个小娃娃,无论说对说错您老都别跟我这小孩子计较第二层意思,他话里话外都强调党和国家,以及干劲儿;无非在说,他就是想干点儿事实,想为党和国家建设出一把子力气,而此话若往深了联系,就能听邀功的意思,毕竟他这般说,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他薛老三曾经轰轰烈烈的过往种种;联想到这种种,自然就会联想到他薛老三在这些年为党和国家立下的汗马功劳第三层意思,也是最重要一层意思,引用老首长那句著名的“摸着石头过河”收尾,完美暗示了自己的立场,因为老首长让他回京坐机关,归根结底,就是怕他热血胡乱折腾,最终站错了地方而有了这句话收尾,就等于薛向表明了他会站在正确的方向上可以说第三层意思,是薛老三全番论述的关键,若真没表述到位,以薛家和老首长的亲近,虽不至彻底被放弃,但再谈什么前途,那也是奢望了,因为你站错了地方!   而这也是方才老首长方提出提议,薛向出言辩驳,几位大佬都各自表情凝重的根本原因当然,从另一个反面也说明了,如今的薛家,也确实算得上一号人物了而费纶、时国忠等人,未体味到薛向这番话的玄机,只以为是薛向说了大失水准的蠢话,绝非说这几位的政治智慧不如薛向而是薛向占了自家事自己知的便宜,要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体味到老首长最深沉的关怀,与此同时,给出同样深沉而完美的答案……   昨夜新下了雪,洗出一片湛蓝天空,一大早,几乎半月不见的太阳,终于舍得溜达了出来,温温柔柔地挂在当空行在这郁郁葱葱的林荫古道,闻者松柏林边的苗圃上已然抱冰而发的冰凌花的清香,薛老三紧张的精神也稍稍松懈“看什么看,又不是没来过,在这儿也待了一年多,还没看够!”   苏美人轻轻扯动勾进薛向臂弯的胳膊,埋怨道“自然没看够,故地重游,你就不能让我静静嘛!”   薛老三语气不善,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不想来可以不来,我又没逼你,我一个人回去就是!”   说话儿,苏美人忽然松开了薛老三的胳膊,迈开大长腿,脚下蹬蹬,快步去了“哎!”   薛老三又在心里长叹一声,他这俏媳妇儿是越来越爱使小性,越来越让人头疼了,真想按着狠很打屁股念头未落,薛老三便晃身追了过去,几步就横在了苏美人身前,“我说苏老师,咱都是文明人,都是知识分子,能不能别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套?”   苏美人俏脸含霜,“你少来,我就知道你瞧不上我,瞧不上我家,今儿一早上,你就开始磨蹭,平时不到五点半,你早起床了,今儿我是喊了又喊,你还在床上赖,这会儿眼见着就到地儿了,你又开始磨蹭,这不是不想来是什么?还有咱们结婚第二天,你就没按规矩送我回门,今儿还不想去,你不是瞧不起我家是什么?”   说话儿,苏美人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上,修长的睫毛眨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在秀气的眼眶里氤氲起了水汽原来,今天是年初二,按咱们这个民族的习俗,正是姑娘回门的日子可偏生薛老三这新姑爷连走自家亲戚还嫌麻烦,更不提回苏美人的娘家了,他可不愿受苏家那帮人的集体围观再者,他这新姑爷也确实有些特殊!   由于他和苏美人仓促成婚,老苏家他还一次没去过,而普通夫妻新婚第二天就得回门,薛老三这儿又省了,因为他新婚第二天还在摆酒席如此一来,他这姑爷都和人家姑娘结婚了,却是一次没上过老丈人家门,可谓失礼至极而又因为一次没去过,薛老三心头才越发胆颤从昨天晚上,苏美人跟他商量回娘家之事开始,他就一宿难安,一大早哼哼唧唧,折腾来折腾去,就不想起床,为的就是不想去奈何,苏美人较了真儿,他压根儿遮应不过去这会儿,好容易被苏美人拖着进了京大,薛向又打起了退堂鼓,装作观花赏树,就是不肯移步,这才彻底惹毛了苏美人其实,薛向不知道的是,这会儿,苏美人抱怨他不肯随她回娘家,还隐着句话没说这句话就是:我早就知道你不肯随我回家,是因为你心里的老婆压根儿就是那个女人!   试想想,苏美人一番联想至此,算是彻底翻了醋坛子,不闹薛老三个天翻地覆才怪却说薛老三也是机灵,眨眼就拦住了苏美人,赶忙扯动如簧巧舌,撇着嘴啧啧有声,“你看你,想哪儿去呢,你这也太会小人之心,不,小女人之心度大男人之腹了,我怎么能想不去你家呢,我这儿磨蹭是有原因的”“在家里时磨蹭,实事求是地说,是因为真不敢去,你先别发火,我这儿不敢去,和不想去是俩概念,本来嘛,新姑爷上门哪有不害怕的?再说,就跟你方才说的,咱们新婚第二天就没回门,我现在去,还不是怕老泰山挑理;然而我这会儿磨蹭,你就不觉得是理所应当么?哪有毛脚女婿上老丈人家,不带礼物的,我这儿不是再想带什么合适嘛!”   薛老三这张嘴啊,连老首长出的绝顶难题,都能遮掩个风雨不露,更别提哄自己媳妇儿呢更兼这家伙,深谙说谎话的最佳窍门儿,七分真,三分假,一语入耳,苏美人心头的怒气和委屈,霎时间,便消尽了募地,苏美人又觉自己莫非真是小心眼儿了,未几,如新剥鸡蛋的玉脸上腾起两朵红霞,让薛老三瞧得一呆要说今儿个的苏美人为回娘家,原本就精心装扮过的浓密的墨发自然地披在脑后,上身着一件深色齐膝呢绒大衣,裹得凹凸有致的身材诱惑曼妙,最出彩的是这呢绒大衣上浅蓝色的小翻毛领,映衬得苏美人那精致的脸蛋明艳无俦下面配一条灰色尼龙毛绒保暖裤,紧箍在双腿上的尼龙裤,衬得他原本就高挑的身材,越显笔直欣长,而又不失野性动感;再算上脚上的浅色高跟牛皮鞋,整个人的高度,几乎可以俯视绝大多数男性,隐隐快与薛老三平齐了更兼苏美人本就是生得冷艳,这番御姐装扮一上身,强大的气场随之而生此时,苏大御姐脸上露出羞涩,一副新承恩泽的女人味儿毕露,薛老三自然看傻瞅见薛向这猪哥模样,苏美人心中欢喜,嘴上却故作不满,“嘿嘿,看什么呢?”   说话儿,还伸出左手五根玉葱,在薛老三眼前晃了晃 第二百一十九章躺枪的二婶   “看什么?瞧你问的,看我老婆呗!”   此刻,薛老三大概摸清了自家老婆是什么心理,先前得罪了她,这会儿自然尽拣好听的说,“要说,得了这么个漂亮媳妇儿,方才那几场架,没白打!”   薛向话音方落,噗嗤一声,苏美人笑出声来,又伸手勾住薛向的胳膊,眼中满是星星,心中更是兴奋到不行原来薛向说的打架,就发生在从薛向家玉汤山到京大的这段路上究其根源,还不是他这漂亮老婆惹的祸,原本苏美人就姿容绝世,平素往来街市,都素颜布服遮掩丽色唯独今天,大大打扮了一番,往日姿容又增十分,更兼一身新潮装扮,御姐风情毕露,浓浓春情,杀伤力自然成几何倍数扩张一路上惹来无数行人驻足窥视不说,还给薛向弄来了一堆不大不小的麻烦细说来,这几年,四九城的地面上也确实乱到了一定程度,惹事生非的家伙,简直车载斗量就路上这短短个把钟头,苏美人这块抹了蜜糖的香喷喷的奶油蛋糕,已经招来了大大小小,总计五拨苍蝇了两拨四九城的本地混混,刚围过来,便有眼贼的认出了薛向,二话不说,调头就跑了个没影儿还有三拨是混几个火车站的,外地人居多,招子不亮,色心不小,一上来就要抢人薛老三一早上心情本来就不好,又反反复复遭遇人来调戏自己老婆下手哪里还有轻的凡是领头的,直接一巴掌抽碎一嘴牙齿;有扑的凶的、嘴巴脏的,直接一脚踢飞;剩下的,要么早吓跑了,要么被薛向随意扒拉下手,倒了一地薛老三打架的本事,苏美人早就知道,可今次观来,除了赏心悦目,更多的是窃喜因为这个男人是在替她打架!   是以这会儿,薛向旧事重提,苏美人怒火方歇的心头,又生出浓浓的甜蜜却说就在苏美人和薛向正秀着甜蜜蜜之际苏家大宅内正在爆发着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我说大哥,这都几点了,咱们家那位新姑爷怎么还不到呢莫不是不来了吧?要我说也是啊,如今咱们家是落架的凤凰,可比不得人老薛家那上房的草鸡,让人小视也是应该的,只是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人眼里没咱们,咱又何必上赶着往上凑呢,要我说大哥您昨晚给咱们打电话,就纯属多余”说话的是苏美人的二婶胡香玉,一个尖酸刻薄、又好攀权附势的妇人按理说,既然爱攀权附势,这位该对薛向欢迎之至才是,如今的老薛家,可不就是权势之家么,缘何这胡香玉此刻牢骚满腹?   究其根源,还是薛向和苏美人大婚,让这位胡二婶结结实实丢了把脸的缘故原来,这位胡二婶嫁过来时,老苏家确实正值显赫,领袖与苏老太爷俨然同门知交可好景不长苏老太爷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弦子,竟跑出去游方,苏老爷子这一撤,老苏家的门庭哪里还立得住弄得苏家二子,如今也不过一个在京大哲学系当主任,一个在京城市委的机械局混个副处长,于老苏家原来的风光而言,简直就是落魄到了极点按说这种家世,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是,可偏偏胡香玉是个不肯安分的,最好往官太太圈子里挤奈何老苏家原本就落败了,人前争气斗嘴,胡香玉可没少受窝囊气便是苏风雪和薛向的婚事传来,这位胡二婶也没当回事儿,反正,她早看苏家大房的人,看得够够的了直到从苏风雪二叔苏云东口中,知道了婚礼举办地点在传说中的钓鱼台十八楼,且由中办操持后,这位胡二婶差点儿没激动得昏过去当时得到这消息,已经是凌晨了,这位愣是不睡了,穿起衣服,就开始打扮,打扮好了,就到堂间拼命摇起了电话半夜两三点的当口,愣是让这位胡二婶用神秘的口吻,和有惊天大料要爆的方式,将她平日里挤进的那个圈子的官太太给召集起来当即,她就爆出了自家侄女的婚事,以及举办地点,和她将要在那传说中的地方,同某某大首长一道给自己侄女作证婚人的惊天梦呓闻听如此爆炸性的消息,当时众官太太的反应,也确如胡二婶料想的那般,全傻眼了,未几,便是如潮的称赞和艳羡当天足足闹腾了一夜,次日一早,志得意满的胡香玉,又在这帮官太太的簇拥下,直奔京城最大的商厦富丽百货,挑拣着得体的礼服,和低调却不失华丽的首饰当然,付费这种小事,自然不用即将跨入顶级太太圈的胡二奶奶操心,一帮官太太全给包办了老话说,乐到极处生悲凉,而这句话放在胡二婶身上,却是乐到极处变笑话原来,眼看这距离胡二婶预订的自己将要大显身手的日子就要来临的前一天,睛天霹雳降了下来:中办下了通知,老苏家除了苏老爷子,苏风雪父亲、继母能参加婚礼外,苏家其余至亲不在邀请之列!   这消息传来之时,胡香玉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还是他老公苏云东扯着嗓子吼了三遍,这位胡二婶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立时,胡香玉就瘫倒在地,未几,便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嚎起来,一会儿骂苏老爷子苏燕东父子软蛋,活该被人欺负;一会儿骂老薛家王八蛋,欺负人;末了连堂堂中办也给扫了进来要说也是胡香玉点儿背,偏偏她叫骂的当口,遇着那帮官太太又来奉承她,哪知道她这一骂,让人家听了个完完整整,立时便在门外拍起门来这下,胡香玉就是想躲上几天,假作去参加过婚礼也不成了!   就这么着,胡二婶成了朝云区官太太圈子里,最大的笑话!   正因着有这么一层因由是以这会儿,胡香玉的语气才格外不善“二嫂这回没说错,大哥,你女婿确实不像话这都结婚半年了什么时候回过咱们家到时,他进门,你别怪我没有好听的话!”   接腔的是苏燕东的三妹苏小荷这位也不是善茬儿,在好权势方面,几乎和胡香玉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与胡香玉不同的是,她本人就是国家干部,东城区教育局的副局长却说,胡香玉和苏小荷这一表态,屋里却是各种各样的附和与声讨附和,是附和胡香玉和苏小荷,而这声讨,自然就是那太不地道的新姑爷薛向说起来,那日中办不让苏风雪的这些叔婶姑姨参加当天的婚礼,打翻脸的可不是胡香玉和苏小荷两人,几乎所有人都心怀不满毕竟那种荣耀时刻,这辈子都未必会再有,而那次是苏家嫁女,他们身为至亲参加,原本也是名正言顺偏偏这绝好机会,就此从手中溜走,想让这帮心向功名、身沉下僚的官迷们释怀,自然是千难万难“行啦,待会儿人来了,你们爱咋样咋样,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那个姑爷脾气可不怎么好,再说,我昨天打电话,只是通知你们,薛向今天要来,又没说让你们来这么早,怪得着我么?得了,我回房看书去了,老爷子还在二楼温书,你们不怕老爷子发火,就尽管吵吵!”   苏燕东太知道这几位的脾性了,更知道以自己那女婿的手段,压根儿也不担心没自己在场,他会吃亏,是以,丢下这句话,他便待朝楼上行去哪知道不待他走几步,帮佣徐姐便打开了敲响的大门,未几,便见薛向和苏美人并肩而入男的英俊,女的美艳,相扶相持,真个是神仙眷侣,无双玉人便是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胡香玉、苏小荷,瞅见二人这般气场,也忘了言语,反倒是苏燕东抢先迎了上去“爸爸,新年好!”   “岳父大人,新年好,给您拜年了!”   薛向、苏美人双双向苏燕东问好,薛向没随苏美人叫“爸爸”而是叫了已经过时的“岳父大人”苏家父女都没挂怀二人皆是心细之人,知道薛向从小没了父亲,爸爸这个称呼,在薛向心中,必然有着特殊的意义“好,好,薛向啊,我在内参上又看见了你的文章,好好,就要这样嘛,人虽然离开了学校,离开了讲堂,但只要始终有颗向学之心,我相信你会在学术上取得了不得的成就的,哎,当初也是,早知道你这么能干,就不放你去团委了,要真学到现在,没准儿你早就留校任教了”苏燕东是正宗文人,对官位看得不是很重,更兼之,在他眼中,薛向也确实是个搞学术的好苗子,是以,才会说出这番在胡香玉、苏小荷听来,简直迂腐可笑的话语薛向笑着点点头,忽地,抬起手中的盆栽,指着盆栽里开得正艳的冰凌花,道:“岳父大人,我初次登门,也没准备什么别的礼物,听说爷爷喜欢看书,所以就特意备了一盆花,可以让爷爷在看书时,置放在桌前,清宁精神” 第二百二十章珍贵的礼物   不错,这冰凌花,正是薛向方才驻足处的一个苗圃里的,他拿不定送什么礼物,又懒得去超市买那些所谓的营养品,灵机一动,主意就打到了这艳丽娇花上。   而苏美人也是雅人,薛向方道出主意,她便欣然允诺,还不住伸手来掰薛向脑袋,嚷嚷着问他这脑袋到底是咋长的。   “噗嗤!”   薛向话音方落,胡香玉捂嘴笑出声来。   话至此处,她声音陡然转厉,“咋我前些日子听说,你为一个泛泛之交的女子出嫁撑牌场,一出手便是数万元,怎么?我家风雪,在你心中,还比不过一个普通女子?”   胡香玉这番话虽然难听,却让苏美人听得心中一动,搭在薛向胳膊上的五根玉葱陡然闭合,悄悄在薛向胳膊上掐了一记。   没办法,女人天性如此,尽管薛向那晚已经向苏美人解释了康桂枝之事,这会儿,胡香玉的讽刺仍旧让苏美人醋味大发。   好在苏老师到底拎得清轻重,此时并不跟着胡香玉起哄,还待出言替薛向分解。   可薛向哪里是需要自己女人为自己挽尊之辈,冲胡香玉笑道:“你是?”   轻轻俩字,让胡香玉原本满含讥诮的笑脸,转瞬垮了下来,一边的苏小荷也惊得瞪圆了眼睛。   你道这二位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原来,薛向是见过胡香玉的。当初他和苏美人大婚后的第二天,特地在京郊的一处农场内,又举办了一次宴会。   宴会宴请的正是不够资格进钓鱼台的薛、苏两家的宾朋,这胡香玉作为苏美人的亲二婶的,自然在座。   更因胡香玉因未能如愿赴钓鱼台,对薛向产生了极大的看法,当日聚餐,薛向敬酒到这位时,她就对薛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指摘。还是苏美人二叔强行将她拉了出去。一场好好的婚宴,才没被搅黄。   而既然和胡香玉有着这么深刻的一幕,薛向又怎会忘了这位胡二婶。   可他此时偏偏问出“你是?”   摆明了装不认识她。你叫胡香玉作何感想?   眼见着胡香玉就要发蛮。楼道口忽然传来一道苍老沉郁的声音。胡香玉立时闭嘴!   “是薛向和囡囡啊,啥时到的!”   说话的正是苏老爷子,一位曾经无比显赫。现在却彻底归宁的老人。   “爷爷!”   苏美人松开薛向,快步迎上前去,扶住了老人。   细说来,苏美人十多岁就留洋了,当时这位老人还在家,自小,苏美人就跟苏老爷子亲,后来因为苏母亡故,苏父再娶之事,苏美人和乃父苏燕东的感情早薄了。   如今,在苏家,苏美人也就和这苏老爷子亲近,更兼苏老爷子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促成了她和薛向的婚事,让她嫁得如玉郎君,这份感激,苏美人可是记得牢牢的。   “好,好!”   苏老爷子拍拍苏美人的手,眼中满是温暖笑意,他何等眼光,苏美人这幅模样,分明是在薛家过得比在家时快活百倍,这自然让一手促成这桩婚姻的老爷子老怀大慰。   苏老爷子正和苏美人亲近,薛向忽然捧着盆栽,步上前来,“爷爷,这是我送您的新年礼物,听风雪说,您爱看书,所以就想弄盆时新的盆栽,放在您案头,可这季节,百花凋零,新花未放,而梅、菊,又显老俗,偶然瞧见外面有从黑河省移植的冰凌花开得正盛,我和风雪寻了土盆儿,给您现做了一盆,祝您身体健康!”   薛向就是这么个人,遇事儿或许会惊惶,比如去梅园,又比如来苏家,可一旦避无可避,他是能舍下一切,快速恢复冷静的人,在梅园答老首长如此,此刻和苏老爷子坦白这礼物由来,也是如此。   苏老爷子伸手接过盆栽,放在鼻前嗅了嗅,笑道:“古人说,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哈哈,我今儿收的这礼物,算是与古人这句诗,有异曲同工之妙,有心了,有心了!”   “这也叫有心了,一盆破花而已,老娘花了大价钱挑拣的燕窝,也没见你这样,莫非是老糊涂了!”   那边的热闹,胡香玉瞧得火起,可偏偏苏老爷子高山仰止的地位,实在让她怵头,也唯有在心底碎念。   “囡囡,你去厨房帮你姨打下手,我和薛向回书房说话!”   招呼一句,苏老爷子便拉着薛向朝楼梯口行去。   苏美人刚进厨房,厅里便是一片抽气声,未几,又起了愤愤不平的埋怨。   原来,苏老爷子的书房,可是这帮人惦记了许久的神秘地界,便是苏燕东也不曾进过。   这十多年,苏老爷子出外游方,苏家人不知计较了多少次,要将老爷子的书房砸开,帮着整理整理。   说是整理,谁都知道进去干什么,毕竟老爷子的宝贝,他们不曾见过,却是听了个真真。   奈何苏燕东、苏云东两兄弟是个孝子,再加上,这帮人也不敢断定老爷子辞世了,生怕老爷子哪天杀个回马枪,届时,谁砸了他书房,他不找谁拼命啊!   就这么着,这书房才保了下来。   只是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身为老爷子的至亲至爱提都不敢提的地方,今儿个,老爷子却让薛向这压根儿就算外人的孙女婿先给进了去。   而薛向并不知晓苏老爷子的书房在苏家人心中是个什么地位,再加上,他进的大人物书房多了,早没了敬畏感,此刻步进苏老爷子书房,也不过觉得是进了间干净、整洁的小型图书馆,并没什么别样感受。   “薛向,你对当下政局怎么看?”   薛向没想到的是,他刚按着苏老爷子的吩咐,在他对面的立凳上坐定,老爷子就抛出了这么个问题。   薛向踌躇半晌,却不作答,他思考的却是苏老爷子口中的“政局”到底何指,以及老爷子为何为问这个问题。   好在这两个问题不难猜,他转瞬就有了答案,看来老爷子十年在草野,心思却仍旧在朝中啊!   分明是老爷子看出了朝中的波诡云谲,又知晓他薛向和两边都瓜葛甚深,担心他这孙女婿一个行差踏错,所以才出言警示。   “聪明!”   薛向始终没说话,苏老爷子却称赞了一句,接道:“梅竹争春未肯降,好在不管谁开得灿烂,对你来说,都是一片春天,我看你还是置身事外,在下面努力汲取养分,茁壮成长吧!”   苏老爷子说得隐晦,薛向却是听懂了,老爷子给出的建议的立足点,虽然少了人情味儿,可归根结底,和他自己的计较如出一辙。   而现在,薛向已经不愿想这个事儿了,每想一次,就烦乱一次,却又无能为力,还不如安安心心做好自己的事儿!   薛向在苏老爷子房间并没待多久,跃过那个薛向并不怎么想的话题,苏老爷子又考校了下薛向的学问,尤其是历史方面的学问,便心满意足地带着他下楼了。   到得楼下,老爷子又叫出正在厨间围了围裙、装模作样的苏美人,略略说了几句,便带了棋盘,辞出门去。   “怎么,都这钟点儿了,爷爷还出去?”   薛向冲迎上来的苏美人问道。   “爷爷最好自在,出门一趟,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也正常。”   说着话,不由自主地,苏美人的小手又插进薛向的臂弯来,压根儿不管此时厅中的睽睽众目。   现在,她可真是黏薛老三黏得紧,小女人味儿十足。   “咦,爷爷送你礼物啦!”   苏美人忽然发现薛向右手多了个纯白的卷轴,指着问。   苏美人话音方落,薛老三脸上便涌过一抹红潮,对,他激动了!   即使当初见传国玉玺,清明上河图,薛老三也没这感觉!   “哟,还是新姑爷有本事,会搬弄嘴皮子,三两句,就惹得爸爸给送了礼物,咱们这些人伺候他老人家这些年,也不见谁有这福气!”   说话儿,胡香玉便步上前来,“薛向啊,你方才不说不认识我么,那我再做个自我介绍,我是风雪他二叔的原配,也就是风雪的二婶,当然,也就高攀作了你二婶,二婶能不能问问,我爸爸送了你什么礼物啊!”   胡香玉话音方落,在远处静静盯着这边的苏小荷等人全动了,缓步围了上来,想看看老爷子到底送了什么。   说起来,胡香玉这帮人惦记苏老爷子的书房,也就是这几年才起的意。   究其根源,还是因为这两年,四九城的古玩风乍起,每每就听见谁叫盛油的瓶子,竟然是是明朝的,卖了几千;哪家的夜壶是什么钧瓷的,卖了壶,换了辆小汽车。   这种暴富的传言,无时无刻,不在挑动胡香玉这帮人的神经。   因为他们知道自家老爷子可能没什么钱,可古董这玩意儿,自家老爷子还会缺么?   毕竟谁都知道老爷子当年就好这口,那些年,老爷子叱咤风云的时候,没少人往他这儿送东西。 第二百二十一章夺宝   再加上,老爷子和领袖有同门之谊,知交之情,那十年风起云涌,苏家却仍旧安然无恙,老爷子的这些坛坛罐罐自然完好无缺。   没想到,他们这帮惦记了上千个日日夜夜的至亲之人,没尝着腥,反倒让薛向这个初次登门的外人先拣了便宜。   这口气,大伙儿可咽不下。   尤其是胡香玉,甚至已经在心里打好了算盘,若是薛向手里的玩意儿惊人,她就立时撒泼打滚,非叫薛向带不走这宝贝。   即便是惹得老爷子折返,大怒,胡香玉也决定闹下去,反正闹开了,老爷子再有家长威威严,都是儿女,这一碗水端不平的事儿,也休想抹过去。   胡香玉料定,届时,苏小荷这人精定会跟进,大伙儿一起起哄,立马就是个分家产的局面。   若真如此,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薛向道:“怎么,爷爷送礼物,也要二婶同意?”   薛向虽没相面、读心的本事,但胡香玉这种刻薄妇人,他可不是遇着一个两个了,他那三婶就是最佳例子,他太清楚这种人是什么脾性了。   你要是在她面前占了大便宜,她能几天几夜睡不着,更有甚者,能当众跟你闹腾。   更何况,薛向知道自家手里的这玩意儿,宝贝非常,别说老爷子主动送他的,就是老爷子不送,他也打算厚脸开口了。   试想想,连薛老三这盛世中华的大老板。都眼馋不已的东西,会有多精贵,不问自知。   既然如此珍贵的玩意儿,他又怎么愿意因为胡香玉一句话,就展开呢。   不说别的,只看胡香玉这帮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儿,就知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动得哪般心思。   他若展开卷轴,现出宝贝,弄不好就是个争产的局面。届时。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只须抱了宝贝走路,谁也拦不住。   可无端给老爷子添麻烦,这大过年的。可就违了薛老三上门拜年祝贺的初衷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   胡香玉霎时变脸。拉着苏燕东的胳膊道。“大哥,大哥,您瞧瞧您女婿。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我不过就是问问,又没别的意思,您这好女婿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顶我。”   苏燕东正待作势训薛向几句,薛向先开口了,“二婶,我也没说您有别的意思啊,您急什么!”   说话儿,他抬了抬手中的卷轴,“诺,大伙儿不也瞧见了么,就一副字画,二婶,这下您再没别的要求了吧?”   薛老三原本也不是爱跟妇人争口舌长短的脾性,可眼下是不争不行了,必须字字句句顶住,因为他有底线,而胡香玉没底线。   偏偏胡香玉身份摆在这儿,许多手段,薛老三使不出来,也用不得,也只能口舌争锋。   “知道是字画,展开瞧瞧呗?”   薛向这一拒再拒,胡香玉早认定这幅字画定是了不得的宝贝,心下更是火热无比,因为她可是听说了,古董就数字画和瓷器值钱,再看薛向这番推诿,没准儿就是那个什么唐朝谁谁的画儿,弄不好一幅就是上万元啊!   这会儿,胡香玉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薛向敢露,她立时就挑动群情,把老爷子叫回来,控诉不公。   薛向笑道:“二婶,您这要求,我恐怕不能答应你,字画这玩意儿,您恐怕不知道,特容易毁坏,就是要展开,也得在特定的温度和湿度的环境里,这两天大雪绵绵,空气湿得紧,展开了,坏了墨宝,可就不好了。再说,我这字画就是爷爷朋友的手书,又不是古玩,文字肌理和纸质的嵌合也不过十数年,不比古书古画早已定型,所以,贸然打开后,毁坏的可能性很高,因此,还请二婶不要强人所难!”   薛向这番关于字画的论述,纯属胡言乱语,除了那句字画要在特定温度和湿度环境中打开,稍有道理外,什么文字肌理和纸质嵌合也不过十数年,就纯属胡吹了,哪有墨汁嵌合十几年,还咬不死纸质的。   果然,胡香玉笑了,拍着巴掌道:“大哥,瞧见没,您女婿可真会编故事啊,不让瞧就不让瞧,编出这等故事来唬咱们,难不成咱苏家人在外面不招人待见,在家里还受自己人欺负不成……”   “二婶何出此言?”   尽管胡香玉说他唬人,薛向依旧镇定非常,不错,他那番话,确实胡说,却非无故胡说,乃是故意引君入瓮。   胡香玉冷道:“薛向,你别跟咱这儿玩儿这花里胡哨,你不就是不想让咱们见这古画么,还说什么是现代书法,文字纸质咬合不够,把大伙儿当傻子蒙呢?”   “那我为什么不想让您看这幅古画呢?”   胡香玉张口就道:“还不是怕我们见了眼热,跟着去闹老爷子!”   说完这话,胡香玉的脸就红了,她到底还有廉耻之心。   一边的苏小荷等人也皆转过脸去,毕竟胡香玉番自白,也点出了她们的心思。   要说薛向还真是斗嘴的好手,一番缠斗,轻松就达成了第一个目的,让胡香玉自剖内心,可比他自己指摘出来,强有力的多。   “当然,你这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爷子的东西,迟早不都是我们这些做子女的么,我们用得着闹么,这十多年老爷子都在外游方,他的东西,不还好好的在家待着么?”   胡香玉倒也不蠢,赶紧补上这么一番话,全了自家脸面。   薛向道:“二婶,您孝敬老人,尊重家长,我都听风雪说过,可这幅墨宝,真不是什么古书古画,就是一幅现代书法作品,也就十几年的历史,是爷爷的友人所赠。爷爷送给我时,还特意交待过,妥善保管,不得随意展开,您说,您也是长辈,爷爷也是长辈,您要看,我得尊重您,可爷爷的吩咐,我也不好违拗,这不是叫我为难嘛!”   “呵呵,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一张铁嘴咬得死硬,这样吧,薛向,你尽管展开,若真是现代书法,就当这画被我毁了,我折算现金陪你,可若不是现代书法,你别怪你二婶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幅画你最好还是留下,毕竟这么好的一幅画,交到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手里,我们可不放心。”   图穷匕首见,胡香玉吃定了薛向,此刻,她心中畅快已极。   她似乎看见了,这薛衙内战战兢兢打开古画后,一张俊脸充血的画面,心下更是暗暗爽快:嘿嘿,老娘就是要狠很扫一回你薛衙内的面皮!   “他二婶!”   “胡香玉!”   苏燕东、苏云东两兄弟齐齐呼出口来。   这两兄弟幼承苏老爷子庭训,为人甚是方正,自然见不得眼前这景象。   哪有新姑爷上门,就遭如此威逼的!   苏云东一声喊罢,更上前来拉胡香玉,谁成想他方伸出手来,便被胡香玉一巴掌打掉,再狠很瞪他一眼,苏云东只好低了脑袋后退,显然这又是个重度妻管严患者。   苏云东都不管,苏燕东这作大伯子的更不好管,只由得胡香玉继续发蛮。   “怎么着,薛向你不会是怕了吧,那我给你个面子,不用你当众打开了,把画儿给我吧!”   胡香玉高昂着头颅,似笑非笑地瞧着薛向,远远伸出手来。   她真是个心机不深,却私心极重的女人,这会儿不让薛向当众布展卷轴,乃是她忽然想明白了,若是薛向将古画展开,按约定,这古画确实留在了老苏家,可留在老苏家,她又得不到,还得还给苏老爷子,即便是大伙儿同意分画,可这一幅画这么多人,终归不如她自己得来为美,是以,她便动了机心,让薛向将画交付与她。   “二婶说笑话呢!”   薛向依旧站在原地,声音照样不急不缓,可脸上的笑容,已然彻底敛尽,他是真恼了,活了小半辈子,他就没见过这么不知进退的,即便她那个极品三婶还知道人前顾全面皮,眼前这位整个儿一不要脸。   “你到底什么意思?”   胡香玉声音愈见疾厉。   薛向道:“我是说二婶方才讲,我这幅话若是现代书画,二婶就折算这幅画的等额现金,赔付与我,这句话是二婶在跟我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就打开,若真是现代书法,我就照价赔你钱!”   胡香玉是真烦了,薛老三这般啰啰嗦嗦,早被她看作是虚张声势了,她已然算死了这是幅古字画,不然姓薛的为何不敢打开。   退一万步讲,打开后,真是现代书法,就算赔钱,又能值几个子儿!   “慢!”   薛向正要动作,苏美人大姑苏小荷忽地跳了出来,“既然是打赌,也算我一份儿,我和二嫂向来是同一战壕,这等大事,我自然没有在一边看热闹的道理!”   苏小荷贼精,此刻已经想明白其中究竟,知晓胡香玉为何这般不依不饶,试想,若是薛向打开的真是一幅古画,而与之对赌的胡香玉,按她的逻辑,这幅古画定然会被算作是被她从薛向手里赢过来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沁园春   再看薛向这啰啰嗦嗦半天,举棋不定的模样,这是幅古字画的可能性,几乎已是板上钉钉了,这便宜,她苏小荷自不可能让胡香玉一人得去。   果然,苏小荷方开口,胡香玉便瞪了眼睛,奈何苏小荷压根儿不怕她,嘴角含笑地会看了过去;而苏小荷这般一闹,立时又有人回过味儿来,嚷嚷着要参赌。   众怒难犯,胡香玉再没了办法,只能看着眼睁睁到口的蛋糕,被划作数分。   接着,她一腔怒火,全朝薛向去了,扯着嗓子喊道:“开吧!”   薛向心头冷笑,他磨蹭了半天,等得可不就是此刻,就是要让这帮苍蝇聚齐了再下手。   此刻,他再不废话,快步行到厅间的大理石长条饭桌边,将途中顺手摘过沙发上挂着的防尘布抖开,布展在了长桌上,这才将那幅雪白的卷轴搁置其上。   薛向动作之际,胡香玉、苏小荷等一众参赌之人俱围上前来,挤在了最前端。   苏燕东、苏云东等持重之辈,也围在了一边。   但见薛向解开捆绳,左手固定左首横轴,右手缓缓朝右释放卷轴,片刻间,便有浓郁如泼的墨色便现了出来。   随着薛向右手的缓缓移动,这张宣纸上的墨色便现出了真容,正是一幅书法。   “这写得什么?”   胡香玉忍不住脱身问出,这位文化程度本就不高。对宣纸上显现的可谓书法中最难辨认的草书,自然一字不识。   就在这时,苏燕东读出了这幅狂草:沁园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苏燕东几乎是带着颤音在读这幅草书,众人的注意力皆在这幅草书上,却是谁也没发现苏燕东的面皮,早在薛向展开这幅卷轴之时。已经忍不住胀红了。   这会儿。待窥见手书真容,苏燕东胀红的那张脸,陡然血色全失。似乎用着全身的气力,在支撑着这世上最艰难的诵读。   却说,苏燕东的诵读之声,甫一入耳,胡香玉、苏小荷等参赌之人,脸上皆现出浓浓的失望之情。   很显然,她们知道自己输了,毕竟她们就是文化程度再低,也知道苏燕东读的正是领袖最著名的一篇词作,当年背诵领袖诗词可是政治任务,此刻她们谁不是入耳便明。   既然是领袖著作,这手书自然再无可能是古字画,毕竟古人就是本领再大,也盗不了领袖的著作去。   既然不是古字画,这赌局自然是她们输了,这帮人脸上流露出失望,倒非是担心待会儿赔钱,毕竟一幅现代作品,值得个甚,顶了天百八十元,别说的这么多人均摊,就是一人全赔,也不算多大个事儿。   她们失望的是,既在人前丢了颜面,又没抓到财富,可谓是输人又输阵。   就在这帮人以为已经到了最坏的结局时,随着薛向的右手不断移动,这幅狂草书法已渐渐显出全貌,而苏燕东的诵读也堪堪追上了薛向正打开卷轴的大手。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乙巳年,乙酉月,丁丑日,祝剑……通吾……弟松鹤延年!”   一幅草书,不过堪堪百多字,苏燕东读完,额头汗粒密布,浑身大汗淋漓,浸透汗衫。   因为从薛向展开这幅卷轴时,他已经猜到这幅手书的作者是谁了,只是心中不信世上会传下此物,且遗在自己家中,可待全篇览罢,尤其是全词结束后的祝词,以及那方干脆就留了姓名的印章款识,这幅手书的出处,再无疑问,正是伟大领袖!   因为,苏燕东已经推算出乙巳年,乙酉月,丁丑日,正是1965年9月20日,而那一天正是他老父苏老爷子的六十岁生日,后边的剑通吾弟就更好解释了,他老父表字正是剑通。   而又因苏燕东的祖父正是领袖早年在湘南第四师范求学时的老师,尔后他祖父也以高龄参加了长征,因此,他老父和领袖份出同门,更兼意气、爱好相投,算得上难得的知交。   他老父过六十整寿,领袖以生平最得意之作相赠祝之,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而抛除书法和祝词的作证外,最有力的证据,还是那留下领袖全名的印章,因为那方印章,苏燕东实在太熟悉了,正是一代书家、金石大师邓散木替领袖制作的那方龙纽大印。   且当时邓散木制作此印时,还曾造访过苏燕东的祖父,苏燕东当时在场,亲眼见过那方龙纽大印。   却说,就在苏燕东怔怔出神之际,胡香玉打了个哈欠,便待出言问薛向让她陪几元几分,他倒要看看薛向好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由此可见,这位胡二婶简直就是疯狗加癞皮狗,都这会儿了,自己输得一塌糊涂了,还不忘跟薛向为难。   却说不待胡香玉开口,一边的苏云东颤着声先发问了,“大哥,这,这是毛主席的亲笔手书?”   苏云东虽不如苏燕东精擅长书法,却也不傻,剑通俩字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一番细细辨认后,他也认出了那印章里三个隶书大字,这才惊声呼出。   “是的,这是十七年前,爸爸六十大寿时,领袖亲笔所书的词章,赠给父亲的,爸爸瞒得真紧,连我都不曾知道它的存在!”   苏燕东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不错,这正是伟大领袖亲手所书的他平生最得意之作。   先前,在书房,苏老爷子取出这幅墨宝,展现在薛向眼前时,薛向就惊呆了!   细说来,薛老三前世就是半吊子书法爱好者,想来也是,书法的来源,不就是不得志的士大夫,闲来无事,唯有练字,你练练,我练练,就这么练出来的一门艺术么?   前世,他薛大科员郁郁不得志,在党史办苦练板凳功时,除了寄情于象棋,也就剩练字了。   虽然他的书法未必练出多少成就,但也算是个颇有水准的书法爱好者了,辨别书法的好坏,以及对历代书法名家的作品,风格,也算熟知。   又因为对故去领袖的崇拜,爱屋及乌之下,领袖的狂草,可算是薛向的最爱。   至今,薛向犹记得当时科室的书法大拿老王对领袖草书的评价:汪洋恣肆,跌宕起伏,既充满激情,又有理性,法度严谨,结字神奇,俏俊飘逸,行笔如神,具有强烈的视觉美感。   而他自己也确实在网上,见过领袖的狂草,今日苏老爷子一拿出这幅作品,薛向便怔住了,几乎不用看最下面的款识,那扑面而来的“开张天岸马,奇逸人中龙”的大气磅礴,便证明了一切。   薛向爱书法,更好颂诗读词,而这首沁园春本就是他极喜爱的有数词作之一,更难得的是,这首词又是领袖用他最精擅的狂草所书,绝妙好词,配绝妙书法,再兼具领袖本人的强大光环,此篇书法可谓盖世无双,苏老爷子一展出,立时就击中了薛向的神魂。   什么传国玉玺,清明上河图,在他心中,跟这幅书法简直提鞋也不配。   当时,薛老三就动了要把这幅书法弄到手的打算,不管是让自家老婆来老爷子这儿撒娇,还是用自己的藏品交换。   哪知道,薛向念头方生,老爷子竟说这幅书画,赠给他了,算是赠给他和苏美人的新婚礼物!   这岂非是天降之喜!   当时,得了这宝贝,薛向就一个心思,赶紧吃了午饭,招呼苏美人归家,好把这宝贝妥善收藏。   哪知道他方到得大厅,便被眼珠子发红的胡香玉给拦了下来,非要看这墨宝真容。   若是旁人,薛向要么不理,要么发狠,干干净净地给收拾了,偏偏这胡香玉又是个他强惹不得的。   更兼,短短两次见面,他已经摸透了这胡香玉的脾性,知道这是个牛皮糖,缠上就甩不掉的,不让她见上一见,今天弄不好就出不了这老苏家的大门。   可这胡二婶摆明了,是个见不得别人得好的人,若是见他薛某人从她眼皮子底下,弄走了这么天大的宝贝,那还不嫉妒得跟他薛某人拼命啊!   是以,一面是胡二婶非要看墨宝,另一面是薛向万万不愿让她见这宝贝,立时,薛向便对上了这两难局面。   而更困难的是,应对这位胡二婶,他薛某人还不能动强,除此外,还得控制冲突影响,不至于让胡二婶借题发挥,去闹腾苏老爷子。   综合以上种种困难,唯一的破局之法,也只有先挤兑住胡二婶,再用残酷的事实僵住她。   要说这薛老三是遭遇困难越多,这脑瓜子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练之下,也越见灵敏,几乎是片刻,就想到了应对之法。   这不,他只轻轻使了“示敌以弱”、“引君入翁”两策,胡香玉这帮人,就乖乖跳了进来。   此刻,当苏燕东道出这幅书法的来历之后,薛向的目光特意凝在了胡香玉脸上,就等着看这位胡二婶怎么赔。 第三百二十三章悍妇   谁叫这幅书法,说是无价之宝也理所应当,即便胡二婶耍蛮,说这书法是领袖所作无人敢买,所以不值钱,薛向也有办法,将这幅书法的价值人民币化,他就是要狠很挤兑一下这位嚣张跋扈的胡二奶奶,看她赔得起,赔不起。吾网◎◎然而,薛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严重低估了这位胡二婶的彪悍程度,和无耻上限!   这不,薛老三方拿眼朝胡香玉脸上瞧来,见着的却是一副说不出什么滋味的面孔。   胡香玉本身模样勉强说得上姣好,可此时一张脸上不住颤抖的眉角,和忽青忽白地转着颜色的皮肤,实在让人看得难受。   更让人遍体生寒的是,她眉宇间,时而现出疯狂,时而现出痛恨,时而又是莫名其妙的茫然,嘴角始终斜拽着,露出细密的白牙,咬得格格出声。   薛向真担心这位胡二婶一下子给气出个好歹来,他正要出声对苏云东示警,忽地,听见胡香玉喉间发出嗬嗬怪声,竟伸手朝桌上的墨宝抓来。   说时迟,那时快,薛向按在横轴上的右手一抖,卷轴便如卷毯一般,极速收拢,紧接着,卷轴被薛向顺手卷进了怀里。   胡香玉还待伸手来抢,啪的一声响,苏云东的手掌和胡香玉的脸蛋来了个亲密接触。   “哇!”   胡香玉叫出声来,眼中神色却渐复正常,她怔怔愣了会儿,忽地又尖利地叫出声来,未几,便伸爪子朝苏云东抓来,嘴巴里哭天抢地地骂出声来。   薛向何曾见过这阵仗,他原以为即使胡闹。至少也该有个正常人的底线,可胡香玉这种胡搅蛮缠的主儿,真个是让他胆寒。   场中顿时大乱,谁也劝不住这位胡二奶奶,苏云东又是个怕婆娘的主儿,方才那一巴掌不过是怒极而发,一巴掌挥出,心气已泄,这会儿哪里是胡香玉的对手。就在吾网东多西避,不一会儿,脸上便叫胡香玉抓出几道血痕。   胡香玉跟苏云东拼闹了会儿,脑子里陡然转过圈来,这才想到正主还在一边待着。   她赶忙撇了苏云东。又冲薛向扯开了尖利的嗓子,“姓薛的,这幅主席书法,你今儿休想带走,这是我们老苏家的传家宝,你想带走,没门儿。除非从老娘身上踏过去!”   这会儿,胡香玉心头真是又兴奋又滴血,她万万没想到薛向怀里捧着的竟是伟大领袖的亲笔手书。   伟大领袖什么人物?对胡香玉这种不敬天地,不惧鬼神的前红小兵来说。那就是天神,他的东西能用金钱来衡量么,这种宝贝,不入眼还罢了。入眼了,耍泼发蛮算什么。她胡香玉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薛向带走。   “二婶!”   苏风雪一声喊出,气得浑身发抖!   细说来,她原本就认为自己这桩婚姻和薛向这如意郎君,皆是拣了便宜才得来的,所以,她内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因此,就对薛向回娘家,格外看中,毕竟她知道自己比那个藏在暗处的女人唯一的优势就在娘家人,她不希望薛向看低她苏家,所以今早对薛向不愿来苏家拜年,她大发雷霆,既然薛向来了,她更希望自己娘家人给自己争脸。   可哪知道,自打薛向进门,胡香玉就对薛向横挑鼻子竖挑眼,当时,苏美人顾忌自己是晚辈,又是嫁出去的女儿,就忍着没说话,可这会儿,胡香玉简直已经丧心病狂了,冲薛向喝骂。   此刻,苏美人心中又是悲伤,又是自责,悲伤的是,自家娘家人不知道给嫁出去的女儿争脸;自责的是,强要薛向来上门,可上门后,又让薛向受这等侮辱。就在吾读再者,她原本就爱煞了薛向,即便是别人冲薛向如此,她也会发怒,更不提还是自己的娘家人。   苏美人像母豹子一般,护在薛向身前,双手紧握,指尖掐得泛白,恶狠狠地瞪着胡香玉,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和胡香玉撕咬在一处。   薛向瞧得是既温暖,可偏生自己老婆这难得一见的搏斗架势,又让他觉得可乐。   哪知道,他心头这欢乐,方生即灭!   原来,就在这时,胡香玉更难听的话终于出口了,“苏风雪,你冲我瞪什么眼,你才嫁过去多久,就知道护汉子了,都说胳膊肘往外拐,你这拐得也太快了吧,死不害臊,怎么,还想打我啊,你打我个试试,我就把话给你挑明了,今儿你们公母不把这幅字撂这儿,谁都别想出去!”   闻听此言,薛老三二话不说,便朝左侧的八仙桌行去。   他这番莫名其妙的动作,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便是苏风雪也瞧得忘了回嘴。   薛老三最后的目标竟是电话机,但见他拿起电话,拨出个号,远方的苏美人只影影绰绰,听他说了什么“五分钟”、“抓人”之类的词儿,十多秒的功夫,便见他挂了电话。   却说薛向挂掉电话后,便在八仙桌边上的沙发上坐了,坐回的过程中,这家伙还随手打开了电视,末了,又冲苏风雪招了招手。   这会儿,苏风雪心中忽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本来又酸涩又悲凉,可见了薛老三这副惫懒模样,又觉说不出的轻松,好笑,乱糟的情绪这么胡乱一搅,便品不出滋味儿了,只觉顺着他的意思就是对的,不由自主地便朝薛向行去,紧接着,便挨了薛老三坐了,两口子竟大模大样地看起了电视。   胡香玉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想他胡二奶奶发飙,哪回不是地动天摇,山河变色,何时,有人敢把她空气。   这会儿,薛向这般无视,彻底激起了胡香玉的凶蛮,但听她跳着脚地大骂,“装什么装,跟老娘装犊子,还打电话叫抓人,你个小兔崽子吓唬二百五呢,你有种真叫人来抓,老娘就在这儿等着,眨一下眼皮,老娘是你养的……”   胡香玉越骂越急,苏美人几乎坐不住了,方要起身,却被薛向伸手抓住了小手,被薛向厚重温暖的大手紧紧一握,苏美人烦躁的心,霎时间,忽然安定了。   苏美人芳心甫定,便又诧异起来,据她所知,自己男人是最受不得气的脾性,平时,谁敢当他面儿高声喝问,都铁定得倒霉,这会儿,胡香玉都快骂娘了,怎么他还不生气?   这回,苏美人却是想得左了,薛向哪里是不气,而是差点儿没气炸了肚子。   若是胡香玉只惹着他自己还罢了,薛向咬咬牙,没准儿就忍了,可方才胡香玉大骂苏美人,薛老三没直接大耳光抽过去,乃是顾及苏氏兄弟面皮,可心里已经记死了这泼妇,非要给她个好看不行。   此时,场中的场面极是诡异,一边是胡香玉高声喝骂,外加苏小荷几位言不由衷的似劝实起哄,以及苏家俩窝囊废兄弟闭口不语,大眼瞪小眼,一边是薛老三握了苏美人的小手,夫妻俩盯着电视机,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忽地,胡香玉终于受不了,急步朝电视机奔来,到得近前,伸手就把电视机关了,紧接着,横身在薛向,便待再骂。   就在这时,半掩的大门被推开了,未几,个警服壮汉,列作两队,踢踏着脚步,行进门来,打头的正是雷小天。   原来,方才薛向的电话,正是给雷小天打的。   当时,薛老三真是怒极,可偏生又不能对其动手,毕竟他是晚辈,就算能越过心理那道不对女人动手的坎儿,可苏燕东兄弟的面皮得顾及!   既然不能动手,讲道理又不通,薛向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这唯一收拾胡香玉的法门。   谁叫胡香玉一直说薛向仗着薛家如何如何,既然人家都说了,他不耍耍衙内威风,岂不是挨了冤枉,恰恰这冤枉是他薛老三生平最不愿受的事儿!   却说雷小天带着一帮老虎皮闯进门来,苏家人简直惊呆了,什么时候,他们老苏家竟沦落到,连小小公安都可以乱闯了。   胡香玉脸上更是胀红,指着雷小天等人就骂,“都给老娘滚,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们这帮杂碎可以乱闯的,信不信我马上给你们局长打电话,剥了你们这身老虎皮!”   骂完雷小天,她又指着薛向骂,“姓薛的,你吓唬谁呢,有种你把老娘弄进去……”   雷小天简直听呆了,接薛向电话那会儿,他正在附近巡逻,当听薛向沉着身让他带队来抓人的时候,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因为四九城还有人敢三哥炸刺,退一万步说,就是真有人不开眼了,三哥要踩人,何时叫过帮手?   尽管心中疑惑,雷小天依旧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不收到三哥下的任务了,这下薛向一吆喝,简直把他带回了曾经的热血岁月。   这不,他方撂了电话,立时带领了几个心腹,杀奔而来。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薛向为啥让他出马,对付这么个泼妇,貌似还是三哥媳妇儿的长辈,这三哥能使得手段实在就不多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重新认识新姑爷   “抓人!”   眼见着胡香玉这恶妇对自己要开喷了,雷小天彻底火了,三哥不好跟这婆娘为难,自己怕什么,右手一指胡香玉,雷小天就沉声下了命令。   他手下这帮老虎皮原本就是干这个的,可没什么不收拾老弱妇孺的心理负担,雷所长一声令下,那是逮谁抓谁。   这不,雷小天话音方落,立时三五个老虎皮扑了上去,将胡香玉制服了,眼见着她还要喊叫,忽地,一指五四顶在了她的太阳穴上,乌洞洞的枪口泛着冰寒刺骨的金属光泽,仿佛若有实质,刺得胡香玉脑袋发晕,嘴巴大张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诚然,胡二奶奶是下过就是拼了老命,也得留下这幅宝贝的决心,可真当死神的嘴巴贴着了肌肤,她才明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决心有多么脆弱。   要说胡香玉性子泼辣,悍野不假,可再悍野也是女人,被枪顶着了,一样吓得想尿裤子。   这不,此刻,她心中有万千道理要说,可偏生舌头压根儿不停指挥,张开了嘴巴,死活说不出话来。   惊变陡生,不只胡香玉吓呆了,便是苏小荷一帮人也唬得白了脸,方才胡香玉和薛向缠闹,她们貌似是在劝和,内里其实不住煽风点火,巴不得胡香玉闹得薛向没了办法,将那幅宝贝给截留了下来。   可是谁也没想到,薛向竟这么狠,新姑爷回门的头一天。就把大兵派老丈人家里来了,末了。竟还动了枪。   众人心悸之余,这才想起来了,眼前这位新姑爷可不是小门小户家的,人家可是四九城一等一的衙内、大少,惹急了,要踩死大伙儿,可是分分钟的事儿!   “三哥,给定个啥罪名!”   雷小天也不顾众目睽睽。直接叫了此时应该避讳的称呼。   “随便!”   薛老三这俩字出口,胡香玉忽然眼睛翻白,身子一软,晕倒了过去。   原来,这位被枪抵住时,心中惊惧已极,心里却是亮堂。可偏生舌头不听使唤,以致嘴巴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已经嚎叫了无数遍“凭什么抓老娘,老娘又没犯法”之类的,奈何没人给她答案,直到此时,雷小天一问出口。薛向的“随便”二字砸来,胡香玉急气交加,就生生给憋晕了过去。   而苏小荷等人也彻底被震住了,瞪大了眼睛,盯着薛向。似乎此刻才认识这个温文尔雅的苏家女婿的本来面目。   什么是衙内,这就是衙内。人家说整你就整你,连理由都懒得编,嚣张跋扈,霸气测漏!   胡香玉软倒了,雷小天在她鼻息处探了探,笑道:“没事儿,装晕!”   话音方落,他大手一挥,便领着这帮老虎皮去了。   雷小天一帮人,来匆匆,去匆匆,如秋风过境,眨眼,就把胡香玉这纵横老苏家的母老虎给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薛向!”   苏燕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没办法,尽管他心里也恼极了自己这个弟妹,跟薛向无理取闹不说,还为难自己的宝贝闺女,可薛向这反击实在是太犀利了,犀利得让他有些接受不了,毕竟这人是他亲弟弟的媳妇。   “大哥,算了,让那婆娘进去住住也好!你没见她更年期病犯了,越来越野蛮,看看她把家闹的,我都快烦死了,她在里面待着更好,顺道帮她把病治了不说,我还落一清净!”   苏云东也实在是受够了这疯婆子,今天这事儿,老爷子不知道还罢了,老爷子知道了准没他好果子,他真是宁愿胡香玉进去待待,倒非是说场面话。   苏云东都发话了,苏燕东自然不会再劝,他也是受够了这婆娘。   就这么着,胡二奶奶大年初二,就吃上了牢饭!   却说她进去不久,就恢复了精气神,在号子里又开始了撒泼打滚的那一套,还嚷嚷着要给谁谁打电话。   可派出所是什么地方,可是这个地球位面,最恐怖的几种所在之一,雷所长甚至都不跟她废话,直接把她从单间转到了女监。   没待半天,胡二奶奶彻底萎靡了,在那儿,她算是彻底开了眼,见识了一种从前从未得见的物种——女汉子。   没用半个月,胡二奶奶的棱角彻底被磨秃,当苏云东来接她时,这位二奶奶哭得那叫一个凄凉,哭完后,就像变了个人儿。   回家后,自此开始相夫教子,温柔贤惠得不像话。   见有此奇效,苏风雪的大姑夫,也就是苏小荷的老公,竟生出了让自己媳妇儿进去住一段的想法。   不料,他谋事不秘,让苏小荷侦之,两人好一通大闹,闹过后,这位苏姑姑却也老实了不少!   原本,一场欢欢喜喜的新女婿回门,竟演成了这般结局,却是始料未及!……   薛向一直在家待到初八中午,原本他初五就准备回明珠的,奈何耗不过他那缠人媳妇儿哀哀婉婉,就这么一拖再拖,直拖到明珠那边来电话相催,苏美人才终于放行。   正月初八晚上六点半,薛老三终于拖着两个塞满了腊货、零嘴儿、玩具的箱子,进了他在菱角湖边的那个小院。   谁成想,他刚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归拢,还来不及给小家伙拾掇晚饭,门外便传来了喇叭声。   他耳朵极灵,听声便知是铁进的那辆小破车,果然,未几,大门便被推开了,来人不是铁进又是何人。   却说今日的铁进,满面红光,气势雄张,老远就瞧出不同往常来,还未进堂间,便听他在院子里哈哈笑了起来,远远就喊着,“拜年,拜年!”   薛向还未及出屋,小家伙追着小白,先出来瞧热闹了,瞧见铁进,便糯糯地叫了声,“铁大哥,新年好!”   在那次参加卫定煌寿宴时,小家伙见过铁进,是以认得。   至于这铁大哥的称呼,是铁进非让的,没办法,因着薛安远和薛向的关系,小家伙的辈分高得出奇,按这么个算法,再过几年,她没准儿就得当奶奶了!   铁进瞧见小家伙,笑得老脸都开了花,赶忙丢下手里的两只装了山货的蛇皮袋,从怀里掏出个红包来,朝小家伙手里塞来,“来来,铁书,祝你学习进步!”   小家伙却连连后退,摇头不要。   这个动作几乎都成惯性了,一个春节总要演上百八十回,没办法,如今的薛家位置显赫,事事都得避讳,每到年前,薛向都会反复叮嘱数遍,拒着拒着,小家伙便形成了条件反射。   “算了,老铁,小孩子要那么多钱做甚!”   从堂间步出来的薛向说话了。   铁进老脸一立,“这话怎么说的,我又不送你,送我小适妹妹买书包,干你何事!”   说完,又偏转头,冲小家伙笑道:“来,拿着,别听他的,要不铁大哥可生气了!”   小家伙瞥了薛向一眼,瞧见轻轻点头,立时眉开眼笑,伸手接过铁进的红包,鞠个躬,甜甜叫一声,便奔进房去。   没办法,有时就是这样,很多规矩立起来,总免不了有例外,就拿小家伙收红包来说,也就薛家那些亲近实在客气得狠了,薛向才会准她收。要不然,避让过度,就显得见外了,极容易得罪人。   至于那些不相熟的,明显上门来拉关系的,无论怎么送,薛向也不会答应,这便是界线。   “看你老哥这红光满面,想必是大事定了!”   薛向说的是年前帮铁进争取常务副局长的事儿。   铁进呵呵一笑,摩挲着寸头,“哪里,哪里,市委还没下任命书,咱们低调低调!”   原来,铁进昨个儿就收到组织部干部二处孙处长的私下通知了,说任命文件已经到组织部了,只等到开年的第一个工作日,就宣布,所以这位才忍不住心中欢喜,这两天拼了命的给京里的薛向打电话,要他赶紧回来。   其实,早在三天前,薛向给陈道林电话拜年时,就知道这事儿落准了,陈道林还隐晦渗透了,此事在会上,他刚起了个头儿,汪书记便一锤定音了。   显然,汪书记这老政治家,到底不是浪得虚名,精准剥出了他薛某人当日拜访的隐意,来了个投桃报李。   却说薛向正乐呵呵地看铁进卖萌,门外又有了动静儿,发动机声方止住,便见赵刚推开了大门,身后跟着牛奋进、仇天都二人。   “哈哈,我说嘛,我下午那会儿在机场没看错,就是薛老弟的车嘛!”   老远赵刚便招呼开了,未几,又喊出了拜年声儿,一边的牛奋进、仇天都也跟着喊了起来。   原来,这三人都凑一堆儿,还真不是赵刚在机场瞧见了薛向,而是小家伙到家后,第一时间给育苗小学的校长黄达拜年时,露的信儿。   黄达早受了仇局长的吩咐,得了这消息,哪里还有不敢进给顶头上司买好的道理。   而仇天都和薛向到底隔得远了,不敢独自上门,所以特地又约了赵刚、牛奋进。   如此,这三人才并作一路,联袂而至…… 第二百二十五章再逢   “哟,铁局长也在啊,恭喜恭喜!”   赵刚忽地瞥见铁进,连忙放下随手带的礼物,冲铁进伸出手来。   “赵主任新年好,你这恭喜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难不成今年明珠改风俗了,过年不说新年好,改恭喜啦!”   铁进嘴角泛笑,心中却是得意非常,因为他知道赵刚是什么意思。   赵刚握住铁进伸来的大手,用力摇动,“少贫,您铁局长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我这市委办公厅里的打杂的?年前最后一次书记碰头会,汪书记钦点您为市局二把手常务副局长兼局党组副书记,这还不值得恭喜么?总不是您老哥方霞举飞升,转身就不认老兄弟了吧,生怕老兄弟们沾着光?”   赵刚话音方落,仇天都和牛奋进二人相视一眼,皆发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对仇天都、牛奋进二人来说,赵刚爆出的这个消息,绝对算得上是惊天秘辛。   原本他俩论职权,级别,就不如铁进,此刻铁进的副局长挂上了常务,俨然是明珠市有数的大人物了,论实权,便是寻常副市长都漫不过他去。   铁进立时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转瞬,仇天都和牛奋进便拎清了轻重,在心中计较了清楚。   这不,赵刚话音方落,这二位就跟着祝贺起来。   眼下,在他们心中,搞好的铁局长关系的重要性,已经远远超过了卖好薛主任。   仇、牛二人的情状。落在赵刚眼里,只是笑话。   说实话。此刻,赵刚嘴上说着恭喜的话,可心中除了强烈的艳羡,就是无尽的悔恨。   因为他和薛向挨得近,又身处市委核心,接触的消息面,自然不是仇天都和牛奋进二人可以比拟的。   眼下,赵刚几乎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铁进的这至关重要的一步升迁,肯定和薛向有关。   要不然,从前落魄得几乎在市局找不到存在感的铁某人,怎会在短短数月,就飞黄腾达了呢?   要说此人善于钻营也就罢了,可偏偏就这么块榆木疙瘩,挤过了排在他前面三位副局长。二位副书记,一跃跨到了市局二号的位子上,凭什么?   答案不言自明,定然着落在这位神通广大的薛主任身上。   悟透此点后,赵刚焉能不恨不悔?   一想到薛向前两次遭遇困难时,他自己以比耗子钻洞还快的速度撤退。他就恨不得立时狠很甩自己几耳光。   他知道薛向对自己是有看法的,更知道这种看法,不是靠请客吃饭,送礼物之类的能弥补的。   薛向越是客气,他知道自己和薛向隔得就越远。   明明当初是自己最先结识。示好这位薛主任的,如今。偏偏让铁进拔了头筹,赵刚心里真是无法释怀,可他又不知道怪谁,若真要怪,还得怪他将官场上那跟红顶白的一套浸淫得太深了,深到在官场上所有的行为,都以之为准则。   弄得如今他赵某人,看似在市里朋友遍地,交情满门,可真正肯像薛向这种花死力气推铁进这般的朋友,却是一个也无。   想着想着,赵刚几乎被魇住了,一阵穿堂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才激醒过来。   “晚冬将春时节,赵主任穿得有些单薄啊!”   薛向早看出赵刚面色不对,虽不知他在想什么,却大略猜到定然与铁进升迁有关。   赵刚面皮快速复原,豪爽笑道,“还不是听说你薛主任回来了,上赶着给你拜年,走得急了,才成了这般模样!得得,今儿晚上,咱们就在薛主任这儿凑合一桌,晚上我下厨,让你们尝尝真正的秘制九头鲍……”   一餐晚饭直吃到晚上十点,一帮人才告辞离去,薛向收拾好狼藉,返回小家伙房间时,她已经抱着小白,睡得熟了。   草草洗漱罢,他便上床躺了下来,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伺候完小家伙吃罢早饭,便吩咐她在家抓紧完成寒假作业,锁好门,薛向便驾车辞出门去。   薛向此去,正是给他在明珠的一帮领导,朋友拜年。毕竟官场是最典型的关系社会,平时可以简慢,可逢年过节,这礼数一定得周全。   要说薛向来明珠不过小半年,可细细一数,这要拜到的人家却是不少。   昨天造访的铁进、赵刚四位不须说,那是定要去的。   除此外,就是市委办公厅的一帮领导,不管平时熟不熟,同一个系统的领导,无论如何得顾全礼数。   这些零零碎碎走完,剩下的也就是最重要的两家——陈道林、汪明慎这两尊大佛。   既然要拜到的家数不少,且又是新年上门,人家少不得要留饭,若是薛老三盲目行动,这十多家,弄不好花上一个星期也跑不完。   好在,他算计精准,规划好了拜访顺序,按照级别,由低到高来,如此一来,脱身就极易了。   碰上赵刚赖死赖活要留饭,薛向便说和苏晓岚主任约好了,中午在她家吃,如此一来,赵刚除了艳羡,就是借他俩胆儿,也不敢强留,而薛老三转身就去了铁进家。   可真到了苏晓岚家遭遇留饭时,薛向又回搬出陈道林,前者自然又得放行。   如是往复,一招太极推手,让薛老三使得出神入化,一上午功夫,便连串了八家。   抬手看看表,堪堪十一点的时候,他便调转车头,奔回家来,又开始给小家伙准备午饭。   一餐饭吃罢,又陪她说了会儿话,解析了几道数学题,小家伙便开始午休了,薛老三便待再度出门。   未成想,他刚关上小家伙的房门,电话响了,快步行到桌边,伸手接过,听筒里传出的竟是小妮子的声音。   “薛向,我元宵节到明珠,可别忘了你说的哟!”   那边一句话说罢,不待薛向回话,竟自挂了。   “这是什么情况?”   薛老三持了电话怔怔发呆,他倒非是为小妮子的到来惊诧,而是闹不明白小妮子最后那句“可别忘了你说的哟”到底是什么意思。   愣了半晌,薛向才将电话挂了,反复咀嚼着小妮子的那句话,募地,他笑了!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不管多大风多大雨,我也要去接你!”   薛老三终于想起了这句他自认为说过的最浪漫的话,不过,当时,他也就当浪漫话说说,没想到小妮子听真了。   事到如今,薛老三才知道,这便宜话好说,浪漫的话,可千万别随便出口,这方面,女人可是记得贼牢。   一言蔽之,许下的承诺,就是欠下的债!这不,今儿,要债的就来了!   揣着满腹的甜蜜,薛老三这才又折出门去,下午造访的就剩三家大领导,这去的时间,就得卡准,早了不成,人家在睡午觉,晚了,亦不成,摆明了等人家留饭。   因此,薛老三驾了车悠哉悠哉,卡着时间,到了市委秘书长包桐家。   不巧的是,包桐不在家,年前回了西北老家,这会儿还没回来。   这对别的拜年客来说,绝对不是好事,可对薛向而言,这就是最好的消息,放下东西,不待看家的保姆倒水,他便辞出门去。   尔后,转道去了陈道林家,二人手谈一局,薛向这才脱身,直奔最后一家——汪明慎家。   故地重来,这次薛向进汪明慎家就轻松多了,倒非是警卫没阻拦,而是岗亭处方通报了他的到来,一身绿皮军装的汪紫衣便从门内跳了出来。   “薛大哥,新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远处的汪紫衣,如一只欢快活泼的小鹿,远远就喊开了。   薛向笑道:“哪儿学的,也不怕汪书记听见,再说,我一人民公仆,你祝我发财,莫非是盼我不得安生!”   “就你想法多,胆小鬼,这句祝词,在沿海不知多流行,土老冒了吧,再说,这年月谁不想着发财,满街的喇叭词儿你没听过:摆个小摊,胜做县官,喇叭一响,不做省长,我可见过不少当官的都下海了,你这老思想,得解放解放喽!”   语如莺啼,边叭嗒着小嘴,边拍着薛向的肩膀,汪紫衣和薛向虽就见过一面儿,却有并肩作战之谊,再加上她本就是个跳脱性子,这会儿全不拿薛向当外人儿。   听着她这番长篇大论,薛向也唯有苦笑摇头,“说不过你,咱还是上实惠的,只盼咱们的汪掌柜收了好处费,能口下留情!”   说话儿,薛向竟真掏出个红包来,刷的一下,汪紫衣的小苹果瞬间染红,忽地,握拳轻轻捶了薛向一下,便远远地逃开了。   她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哪里是真朝薛向要压岁钱,这会儿,薛向掏出红包来,那不是真把她当不懂事的孩子嘛!   薛向正瞧得可乐,洞开的大门,又步出两人来,细细一瞧,竟是汪书记和光真同志。   这下,薛向再不迟疑,快步朝前行去,到得近前,边伸出手来,边说着拜年话。   汪明慎只笑着应了句,便松开手来,倒是光真同志紧紧握住薛向的大手,道:“薛向啊,咱们还真是有缘,我也是刚忙完国专办公室的公事儿,今儿个才来给老师拜年,未曾想,还未坐稳,你便来了,哈哈……” 第二百二十六章门卫   光真同志光洁的脸庞上,较之上次多了几分红润,精气神也越发饱满了,显然处境大有改观!   薛向笑着道:“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可是卡着点儿会了两次了呢,看来我和光真部长,还真是大有缘分呢,对了,光真部长现在不在机电部了?”   光真同志道:“说来惭愧,我调到国务院还是借了你的光!”   接着,光真同志便将他借用薛向当时论述,做成章,引起中央瞩目,以及中央据此,设立国务院专利、商标注册办公室,抽掉他做该办公室主任的事儿,一并给说了。   言语间,光真同志满是歉意!   薛向紧了紧光真同志的大手,“光真部长,您说章的事儿啊,我也是早几天才知道,说起来,还是我占了您便宜,来,我就是随口一说,许多东西都没您想的周全,末了,您还在章后,帮我附名,该是我谢谢您才是!”   眼见着薛向和光真同志谢来谢去,汪明慎哈哈一笑,道:“都是国家干部,为国事兴利除弊,分所应当,哪里来得这许多矫情,行啦,即使要客套,也得进屋不是,大过年的,我老头子总不好把你们这拜年客人给堵到门外头吧!”   三人齐笑,便一道步进门来。   三人方在沙发上坐定,先前逃进门来的汪紫衣,便捧着茶盘上来了,茶盘里置着三盏已经泡好的碧螺春,轻烟袅袅,清香扑鼻。   “咦,紫衣同志如今真是不爱红妆爱武装了,这身打扮可新鲜!”   说话的是薛向,他先前见汪紫衣一身绿军装。就好奇,毕竟他知晓这丫头是留洋回来的,可不会和这个时代的共和国年轻人一般,将绿军装作为时尚装扮,这会儿,又见她将武装带都扎上了,远处的立凳上还搁着顶崭新的军帽,见了这整幅装扮,再也忍不住好奇了。   汪紫衣只道薛向在说她娇气。小嘴一翘,“薛向同志,你可别小瞧人,我这身衣服可不是随便穿穿的,明白告诉你吧。姑娘要参军了,要为我们祖国的国防建设,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了!”   这下,薛向真惊住了,可这惊诧未去,便又生出几分佩服来,毕竟以汪家的家世。和汪紫衣的留洋史,这种娇小姐肯参军,那可真不容易。   忽地,薛向比出个大拇指。“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   汪紫衣展颜一笑,忽地想起这位薛衙内的背景,计上心来。“薛向同志,别光说不练啊。我这儿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   “紫衣!”   汪明慎忽然出声喝道:“净胡闹!”   汪明慎知道汪紫衣要说什么,早先,这丫头可是缠了他许久,可若是一般的事儿,他汪明慎早就应了这个宝贝侄女了,他可不是迂腐之辈,偏偏此事是极有风险,又超出了他的权限,所以就没应下。   哪知道汪紫衣竟在眼下,又旧事重提,偏偏此事对眼前这位薛衙内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汪明慎一喝,汪紫衣的红苹果立时起了褶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委委屈屈地朝光真同志瞧来,她可知道,在自己伯父面前最说得上话的,还得属这位光真叔叔。   光真同志瞧见汪紫衣的眼神,爽朗一笑,“老师,我看紫衣有此选择,也不是坏事,年轻人自愿接受砥砺,那是好事,我家的几个孩子若是有紫衣一半心气,我做梦都得笑醒了呢。”   薛向虽不知道汪紫衣具体要求什么,但却猜到定然与当兵有关,而此刻光真同志都开口了,他自不可能等到汪明慎被光真同志说服,冲自己张嘴后,自己再表态。   是以,此刻,光真同志话音方落,他便接上了:“汪书记,我和紫衣同志很投缘呢,若是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汪明慎叹一声气,道:“她哪里是要帮忙,我看她纯粹是要捣乱,胡闹,你说她一个女孩子,却老想去什么特种师,特种师是什么地方,共和国虎卉,哪里能让女孩子进去!”   汪明慎话音方落,薛向就苦了脸,因为这个忙还真不好帮。   首先,汪紫衣一个女孩子,特种师虽说也有一只微型女子特战分队,可那都是十多万女兵中,精挑细选了这么二十多人,这些个霸王花除了性别是女性外,论吃苦耐劳,体力意志,比最坚忍的男人也不差,汪紫衣如何能比?   再者,特种师每年就有着惊人的阵亡比率,这不光是在对外小规模的暗战上,还包括在平时的极限训练中的折损。   汪紫衣这号大小姐,若只听特种师名字酷炫,就想进去潮一把,那绝对是找死。   是以,眼前汪紫衣的请求,对薛向而言,就是个烫手的山药,一个弄不好,就得惹一头包。   “哎哟,哎哟哟,咱们的薛大主任,一看就是假把式,光说不练!”   薛向的表情,汪紫衣瞧在眼里,此刻,自然再无好话,“薛大主任,方才我可是听见你的保证来着,总不能您就光嘴上说得漂亮吧?”   “哪里的话,紫衣同志定要去,待会儿我给你给电话,你自己联系吧,希望你将来不会为你今天的决定后悔!”   若是背地无人,薛向说不得,就敷衍过去了,可此时,汪明慎和光真同志当面,他无论如何不能给人留下个出尔反尔的印象。   汪紫衣欢呼一声,“多谢多谢,我要成英雄部队的解放军了,你们都坐着,都别动啊,我去准备晚餐,好好谢谢薛大主任……”   欢呼一声,汪紫衣奔进厨去。……   早春的清晨,和寒冬腊月没啥俩样,即使地处东南,此刻,也是冰雪风霜主宰的世界。   不过六点半,天方麻麻亮,市委大院门岗处的老王,便披了厚重的大衣,怀里托着个燃着积木炭的烘炉,扛了狗皮护耳帽,一瘸一拐地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便钻进了门岗亭,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细细算起来,老王从事门岗工作,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   从一开始,退伍被专业安置办,安排在一家伐木场看大门,尔后,又到武德区政府大楼,接着看大门,最后,就到了这明珠市委大院的门岗继续看大门,而在此地一待,就是整整十个年头。   说起来,门岗就是个简单而又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这种工作的跳槽率和升迁率,无限接近于零。   为何,老王能在门岗这个行业内,一迁再迁,做得如此有突破性呢。   究其根源,还在老王那条残腿上!   那是五零年,老王参加朝战弄残的,据说,上甘岭战役时,老王和冲上高地的一个美帝鬼子军官肉搏时,被那军官用匕首在腿上钻了个窟窿所致,而老王也随手一板砖将那美帝鬼子军官的脑袋给开了瓢。   就因为这个,老王成了英雄,那把扎在他腿上的瑞士匕首,和这条瘸腿,就成了他最好的军功章。   可这年头,有功劳,就跟有事差不多,没机会给你,你也露不出来,事实,对老王也是如此。   退伍的时候,专业安置办可不会管你是不是英雄,唯一衡量分配标准的乃是军衔,是级别,就这么着,以小兵身份退伍的老王,就给安置在了鸟不拉屎的伐木场。   要说也是天不绝人,老王在伐木场看大门之际,恰好遇见京城下来的大领导,人家视察之余,来伐木场试枪打猎。   大领导是军人出身,一听说朝战英雄蜗居此地,受如此冷落,立时就发了脾气。   老领导这一发脾气,老王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立时便有无数单位来函,请求安置,给安排的工作也是个顶个儿的光鲜,待遇更是一个比一个好。   而老王虽不迂腐,却也是识相之人,知道自己多大肚子吃几碗饭,没去挑高枝,就势挪到了武德区政府的门岗,继续看大门。   而武德区政府,也极懂得借势,那年月,朝战刚结束,全国一片沸腾,每逢有大领导下来视察,武德区总要把老王推出来,跟领导亲切交谈。   就仗着老王参加过上甘岭战役,干死过美军军官,以及那把锋利的瑞士匕首,武德区政府没少得彩头。   可这下面有了好东西,上面哪有不惦记的,市委一纸调令,老王就又从武德区政府,挪到了这市委大院,自此便在此间,落地生根。   介绍了这么多,要说的就是,老王不只是个门卫,同时,也是个有身份、有影响力的门卫,可谁又知道这位英雄门卫的生命,会在今天走到尽头。   却说,老王刚钻进门岗亭,便从怀里掏出了烘炉,放在了紧挨着前窗的老旧学生课桌上,接着,又从咯吱窝里掏出个稍微变型的铝皮食盒,复又伸手提了一侧的暖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便开始享受起美味的早餐来——馒头,咸菜,稀饭。   不错,就是这简单的三样,对老王这经历过这个国家最苦难岁月的老人来说,实在是能称得上美味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泼粪   刚咽下一口馒头,老王便远远地瞧见四五个汉子推着两个独轮车,缓缓朝市委大院行来。   老王腿脚不好,可眼神儿却是极佳,远远地便瞧见,独轮车上的硕大瓷缸正前方贴着三个血红大字——豆腐脑。   一看小车上售卖的竟是这经年未曾一见的美味,老王突然馋虫引动,燥得不行,心中狠很下了决心,捧起烘炉,带上帽子,提了搪瓷缸,便跨出门,朝推车奔了过去。   老王跑出门岗的时候,两个独轮车刚经过市委大院大门,似乎因为对市委大院厚重权力威压的畏惧,那两辆独轮车几乎贴着市委大院门前的主干道靠远一侧的边线在走,看架势是想尽量离这个权力机关远些。   老王远远地喊了声“来一碗”,可那四五个汉子似乎没听见一般,依旧推了车行进,车速似乎还迅疾了几分。   老王以为北风太大,隔得远了,人没听见,便又继续超前追去,边跑,边喊着停。   可前面的两个独轮车,这下明显加快了速度,继续超前推进。   “嗨,嗨,我说怎么回事儿,耳聋啊,我这么大声喊,你们都听不见!”   终于,老王拖着条瘸腿,横在了独轮车前面,“诺,照这个缸子给我装满喽,放心不会短你们钱,说起这豆腐脑啊,可真有些年头没吃了,对了,你们这豆腐脑是甜的,还是咸的。有葱花酱油没,我可告你们一秘密。这豆腐脑一定得配三合坊的酱油,那是老曲陈酿,市面上的酱油,都没这个味儿……”   看门多年,寂寞太过,老王就养成了这话唠的毛病,无事的时候,甚至能对着桌子自言自语。   “不卖!”   把着前面一辆独轮车的红脸汉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老王的喋喋不休。   “什么?不卖!你这话儿怎么说的,你莫不是想坐地起价,成成成,看你们大冷天,一大早就推车出来,也不容易,都是苦命人。得,你把我这缸装满,我出一块钱!”   说话儿,老王左手晃动着绿漆瓷缸,右手掏出了包着钞票的老布手绢。   他手中的这绿漆瓷缸下方,还印着军用两字。以及年月日,若仔细瞧,能瞧出这是五零年朝战时,士兵的随身饭碗,如此大口深底。普通的瓷碗,得盛三四碗。才能盛满。   而普通一碗豆腐脑,不过一毛二三分钱,老王出一块,装满这搪瓷缸,可算是十足十地开了高价。   先前,他自己想吃完豆腐脑,还咬着牙下了半天决心,这会儿,瞧见这四五人,推着小车,顶风冒雪,冻得鼻红耳肿,立时就动了恻隐心,宁可舍出天价。   从这儿,便可看出老王是个十足十的善心人,“说了不卖,你这老头儿墨迹什么,滚开!”   红脸竟压根儿不为这送上门来的大生意激动,竟然喝骂开来,更奇怪的是,喝骂间,他这眼神儿都不在老王身上停留片刻,而是伸直了脖子,朝前方张望。   若老王细心,便能发现,其余四人也同样如此,似乎在找寻什么。   “**你娘的,小兔崽子跟谁说话了……”   老王心慈,可不代表是个丝瓜瓤性子,上过战场的人,谁没血性,老头子还杀过人呢,更何况这些年,老头子虽是门卫,却是享受着科级干部的待遇,性子更是孤傲,哪里受得了被红脸汉子这般喝骂。   他这一发怒,眼睛瞪得像牛蛋,额头左侧的那寸许蚯蚓状的刀疤,更像活了一样,唬得红脸汉子一跳。   “老先生,老先生,您别发火啊,我兄弟他年轻,不懂事儿,您别跟他一般计较,大成子,还不快给老先生道歉,不然你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说话的是后边一辆推车的汉子,看着甚是老成,四十多岁,前半边头全秃了,大冷天的也没戴帽子,冻得头皮通红。   红脸汉子本也是犟脾气,一惊之下,便要耍横,打算强行推开老王,继续赶路,可这老成汉子的话音入耳,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他悚然警醒:对啊,自己今天是来干大事儿的,怎么能为这点鸡毛小事,误了大事儿!   一念至此,他赶紧冲老王作揖,“老大爷,刚才是我不对啊,您别见怪,为熬这两缸豆腐花,我昨儿一晚上没睡觉,这一大早地,又起来赶路,难免心气儿有些不顺,您多担待,多担待!”   “心气儿不顺,你冲我发什么火啊,也亏得是我了,要是别人,定不与你干休,得了,以后注意就是,这年轻人啊,不怕没本事,最怕有脾气啊,我这辈子可不就是让这幅坏脾气给耽误了,你们啊,都得引以为戒……”   喋喋不休间,老王又伸出了搪瓷缸。   红脸汉子脸上青气一现,眼见着就憋不住了,他身后的老成汉子抢先说话了,“老先生,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咱们这豆腐脑平日里都能卖,就今天不能卖,因为今天这两缸,是人家定制的,这不,那边小区的洪胖子家嫁闺女,人家说了,早餐就上豆腐花,这不,才定了两缸,咱是买卖人,不能不讲信用不是!”   一听是这么回事儿,老王也傻了眼,刚退开几步,可到底敌不过心中的馋虫,一想到那细嫩香甜的豆腐脑,今日错过,不知哪天还能赶上,他这退后的瘸腿,又拔了回来,“我说,我今儿实在是馋得狠了,就想吃这一口,这么着吧,我也不要一缸了,你们给我匀两勺,一桶匀两勺,这点儿量,老洪家也发现不了不是!”   “嗨,我说你这老头……”   红脸汉子终于忍不住发飙了,但见他伸手就进小推车一侧的红漆桶掏出个大号铝质水瓢来,砰的声响,砸在了盛豆腐脑的缸沿上!   谁成想不待他一句话喝完,他身后的老成汉子,便扯着声,道:“都注意了,来了,来了!”   老王正被这番惊变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际,忽见这五个壮汉,强行推动了小车。   这次推车,这帮人却不是笔直朝前行进,而是斜着朝路中央行来。   老王正要拦阻,忽听刺溜一声响,一辆军用吉普刹住了车,停在了小推车前方四五米处。   “嗨,嗨,卖豆腐花的同志,麻烦你们让让,让让……”   车方停稳,便见吉普车驾驶舱的侧窗里,探出张眉目英挺的脸来。   老王瞧见车上那人,一张满是沟壑的老脸,如菊绽放,“嗬,是薛主任啊,这么早就来上班来!”   话至此处,车上那人身份,不言自明,正是薛向!   今天是正月初九,周一,也是政府各部门、各机关恢复正常工作的日子。   而今天凌晨三点多,被薛向打发回老家过完新年的小吴、小李,也赶了过来,薛向这才彻底摆脱烦人精,趁着新年第一天上班,赶了个大早。   “哟,王叔也在呐,新年好,我给您老拜年了!”   说话儿,薛向在车上,冲老王拱了拱手,对这个为国家流过血的老兵,薛向始终是心存敬意的。   “不敢,不敢……”   老王也乐呵呵地冲薛向挥手!   对这位薛主任,老王也是有着极大的好感的,只因薛向每次进门出门,遇见了,总少不得和老王打招呼,偶尔还会丢一包满身洋码子的香烟进来,老王自觉看门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和善而有礼的年轻干部,他在心里,也给这位薛主任打上了个有前途的评语,至于为何有前途,他又说不上来了。   “同志,来碗豆腐脑呗,新磨鲜榨的,咱这可是十几代的铁招牌了,东南一绝,怎么样,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就在老王和薛向寒暄之际,红脸汉子忽然对薛向吆喝出声了。   瞅见老王,薛向原本就准备下车,这会儿,听这红脸汉子一吆喝,猛地也犯馋了,这豆腐花的鲜嫩滑腻,可是他念叨过不少回的,却一直没见有地儿卖,今儿撞见了,自然不能错过。   立时,他便冲红脸汉子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就步了下来。   “嗨,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儿,方才我老汉死活要买,你死活不卖,说什么这是老洪家定好的,怎么着,这会儿又肯卖了!”   老王嘴上呵斥,脸上却并不怎么生气,但听他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这帮小年轻儿啊,就是狗眼看人低,不对,就是势利眼,老想着法儿的跟人家做大官儿的攀交情,你们这号我见得多了。”   说罢,又转脸冲缓步上前的薛向道:“得勒,薛主任,今儿我老汉就跟你沾回光喽,对了,我那儿有新制的茴香豆,知道你好这口,一会儿,我送你一包……”   却说,就在老王和薛向絮叨得正亲热之际,薛向的脸色忽然变了。   老王方说到“这豆腐脑一看味儿就正”,鼻子里猛地就袭来一股恶臭,霎时间,便冲得他脑门儿发昏,闭了嘴巴。   “王叔闪开!”   薛向大喝一声,陡然避了开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第一次败逃   却说薛向方跳开,便见半空里撒下一滩淅沥沥的黄来,老王拖着一条腿瘸,更兼惊变瞬生,哪里避得过来,立时就被那淅沥沥的黄水浇了半身。[]待黄水加身落定,老王一口气险些没憋晕过去。   原来,淋了他一头的竟是粪水,那堆淅沥黄,不光有水,也好夹杂着捂久了的极度恶臭的粪便,此外,还有浸泡得软稀稀的手纸,以及腐烂了的女人月事布,可以说这一滩稀黄,简直就是夹杂了这世上最最丑恶、恶心的东西。   而这粪水的出处,此时,不言自明,不错,正是那两个名义上装着豆腐脑的瓷缸。   显然,红脸汉子这五人一大早,正是来堵薛向的,就是要给薛向在市委大院门口,演上这么一出绝世大戏。   要说,他们策划许久,用心不可谓不深沉。   先是弄清了薛向到来的路线、方向、时间,尔后又苦苦思谋,才想出了用街市上小摊贩用了贩卖豆浆、豆腐脑的大型瓷缸来盛装粪便。   毕竟若用掏粪桶,别说伏击薛向了,恐怕就是市委大院前方一百米都别想进。   而即便是用了这大型瓷缸,装作是卖豆腐脑的,也还存在另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这粪便的恶臭难以掩盖。   谁成想,在这个方面,这帮人可是匠心独运,竟用那种薄薄的塑料薄膜,在瓷缸上方箍了十多层,简直就密布透风。   同时。又保证真到要袭击薛向时,却能用小瓢一捅就破,压根儿就不费开启时间,让薛向避无可避。   试想想,若是用普通的密封方式,比如那橡胶塞塞住等,那样确实也能保证恶臭不散发而出。   可这密封无法保证瞬间开启,在刚扒开橡胶塞的同时,就露了缝隙,这恶臭就传来了。   那时再像攻击。人薛向早逃没影儿了。这还如何保证攻击的突然性?   也正是因为红脸汉子这帮人算计周密,才让薛向这等国术宗师,都无法擒了老王一道闪人,只顾得上喊了一声。自己逃开了。   因为薛向初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外面打着豆腐脑招牌的瓷缸。会是盛着粪便的,若是这几人突兀拦他车,要卖与他。他或许会生出警觉。   可偏偏他停车前,老远就看见老王这个老熟人提溜个搪瓷缸,跟这帮人纠缠,下意识地,他便认为老王和这帮人厮熟,心中哪里还会升起半分怀疑。   直到那五个汉子,齐齐拿了水瓢戳破了桶里的薄膜,薛向也不过是略略好奇,就是这抹好奇,耽搁了他遁逃的时间。   待可那恶臭传来,再想逃却已经危急,因为他在大脑方完成条件反射时,红脸汉子这帮人,已经端着粪瓢泼了过来。   薛向就是本领盖世,遇到这比子弹还恶毒的玩意儿,也只能躲避。   而在攻击范围,覆盖面积上,这粪水更远超子弹,粪便一泼开,便是一个扇面,五把粪瓢同时来泼,对薛老三来说,跟面对机枪网没啥区别,只得腾地朝后退开。   而他之所以没救老王,看似关键时刻有些失了意气,可那也是没办法的。   若是刀剑斧石,薛老三无论如何不会撇下老王,定会横身在前,可偏偏是粪水这种顶尖的国际生化武器,他也实在是HOLD不住,只能不讲意气一回。   再说,他若是带了老王,那种电光火石的惊变下,也绝对逃不开,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两人齐齐被浇一身。   要说今番情势,简直就是薛老三出道以来,面对的最险恶的一次殴斗。   若非他的小吉普就停在左近,一个腾身就绕到了吉普一侧,便是他国术再高十倍,也绝对避开这种天罗地网似的攻击。   却说,薛向是避了开来,可老王就没这么好运了。   虽然这帮人的攻击目标是薛向,可这粪水泼来,哪里有控制这么准的,这帮人只顾乱泼,打击范围极大,老王站立的位置自然难以幸免。   而惊变陡生,不单淋了一头粪水的老王回不过神来,便是薛向也懵了!   面对这生平最险恶的一战,敌人使出了超级生化武器,薛大宗师也只能表示亚历山大。   便连用地上的石子,手里的暗器这种远程武器攻击的简单且常用的点子,他竟都想不起来,心中就剩了一个念头:身携这种恶毒生化武器的敌人是不可战胜的。   此念一生,薛大宗师哪里还有迎敌的勇气,直跑得屁股冒烟,一个口气蹿出百多米,才定住身子,薛大宗师也完成了人生第一次对敌不敢正面攻击,一泻千里的惨痛遭遇。   薛向遁逃,而红脸汉子这帮人犹不放过,发足追赶,可没跑几步,这帮人便停了,因为不停也不行了,他们一阵疯跑,瓢量的粪水早洒光了,反给各自的裤脚淋了不少。   眼见着追之不上,这帮人又退回小推车边,又从桶里舀了粪水,竟朝着薛向的座驾小吉普开泼了。   这下,这帮人不单是光干不说了,竟边泼边大骂起来。   骂声凄厉,用词已经不能说是粗鲁了,各种生殖器乱飞,薛向远远地听见,便腾起了火气,因为他方定住脚的霎那,便已经怀疑起这帮人会不会是青帮余孽,这会儿又听这帮人叫骂,心中已然动了杀机。   可谁成想,他这火气刚提起来,便又被满腹腾起的怀疑冲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对面那帮人,尤其是那红莲汉子的骂词中,还夹杂着什么“我老婆”、“强奸”、“狗官”之类的,且另外四人也在帮腔中透露了不少有用信息。   薛向只听了几句,便抽练出了这帮人的来意,听他们话里的意思,竟是他薛向强奸了那红脸汉子的老婆,红脸汉子这才约齐了自己的同族兄弟,来找他薛向报仇,泄愤。   初始,薛向只道这帮人定是受了谁的支使,故意来给自己泼污水,可细细朝那帮人脸上看去,皆怒火满面,实在不像作伪,更有那秃顶汉子,还时不时地劝说那红脸汉子,说什么差不多了,到底是市委大院边上,别弄大了,说完,还冲他薛向喊话,问薛向想不想私了什么的。   薛向正听得一头雾水,那边惊变再生,原来,老王竟突然和红脸汉子那帮人厮打到了一处。   说起来,今日之事,对薛向来说,是从所未见;而对这老王而言,也同样是晴天霹雳。   想他老王,虽是个门卫,却也是门卫中的霸主,见得中央首长都能凑一桌了,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当时,粪便落头,老头子呆愣半晌,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直到额上的一抹粪便,顺着尿液从鼻尖滑了下来,老王被那恶臭抵住了鼻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刚醒过神,老王便听见这帮人指着薛向喝骂了,听那红脸汉子的意思,似在说薛向强奸他老婆。   听了这话,暴怒中的老王忽然又想发笑,因为他只觉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遇上了这世上最愚蠢的污蔑。   这位薛主任的老婆和表妹,他老王都是见过的,那真比画上的人还漂亮,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仙女儿,这红脸汉子蠢猪一般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将自己老婆和那两位仙女儿并在一起。   再者说,薛主任什么人?年轻英俊,事业有成,想要什么女人要不到,还用强奸?   就他老王守门这小半年,可没少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的小姑出门时,互相拿这位薛主任打趣。   他老王虽老却不傻,知道这就跟自己还在乡下时,一帮老少爷们儿,总喜欢拿村里最漂亮的小媳妇儿说事儿一样,那分明就是相中了的意思。   就这样一个人,招招手,都能让小姑娘往身上扑,还用得着强来?   这番说来话长,可在老王脑子里只是一转,眼见着这帮人嚣张无礼,继续往薛主任车上泼粪,老王一抹头上的粪水,拖着瘸腿就冲上前来。   “**你妈的,敢到市委大院前撒野,我抽不死你……”   呼喊声中,老王就解下了腰间的皮带,兜头朝红脸汉子抽去。   啪的一声响,牛皮带准准抽中红脸汉子的眉头,老王含恨而发,力道不小,立时便在红脸汉子脸上阴处一道血印。   红脸汉子吃痛,惨叫一声,挥拳便朝老王打来,熟料老王年老力不衰,更兼上过战场,见过生死,临危不乱,拨头就闪了开来,紧接着,又是一鞭子,正中红脸汉子的脸颊,抽得红脸汉子哇哇叫痛。   这下,红脸汉子再不逞强,吆喝一声,另外四人也朝老王攻来。   远处的薛向一见,立时就红了眼,他最见不得谁欺负老弱,更不提还是他素来尊敬的伤残军人,更何况,这事儿从根上算,老王是在替他挡灾。   可薛向奔行再速,数百米,也得要些时间,眼见着红脸汉子就要掐中老王的脖子。   薛老三攒起一脚,便踢起一大篷雪,半空里,他双手如穿花蝴蝶般这么一抄,腾起的这篷雪,瞬间被他收在掌中,压实,转瞬就投掷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入魇   薛向这一手看似平常,却是薛老三全力施为,从起脚到掷出,真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砰的一声闷响,那雪炮在红脸汉子堪堪要掐到老王脖子霎那,炸响开来,砸重的正是秃头中年。   薛向之所以选择他为命中目标,乃是因为这家伙刚好站在这五人的中间,虽说他是瞧见红脸汉子要掐老王脖子才起的脚。   可他这次攻击,若只打击红脸汉子,老王也免不了遭到另外四人攻击。   是以,薛老三要救就救的彻底,所以就选择了秃头中年作为打击目标,让炸开的雪雾发挥最大的威力。   他全力而发,这一击不啻炮弹,虽是雪团,受力易散,可雪团刚击中那秃头中年,就腾起一阵血雾,一边雪雾,红白交织,霎时刺眼。   霎那间,穴迸散,连老王在内,全被这迸散的穴给眯了眼。   慌乱间,红脸汉子顺手一推,敲命中老王的肩头。   大雪路滑,这一推虽然力量不大,老王原本就拖着一条瘸腿,哪里控得住身子,刺溜一脚踩滑,身子立时摔倒。   好死不死的是,老王的后脑勺,敲磕在一侧歪倒独轮车的包了铝皮的护栏尖端上,砰的一声响,鲜血迸流。   霎那间,白的雪,红的血,一道绘成了这世上最惊心动魄的画面。……   薛向坐在办公椅上,脖子抵住靠背。头向上仰,双脚交叠。搭在宽大的硬梨木办公桌,这是他能摆出的最舒服的坐姿。   多少次困了累了,他都是这样休息,多少次没了主意,思维进了死胡同,他也是这般让思想沉浸,激发灵感。   可今次,此种屡试不爽的法门。却失效了。   非但如此,从进得这间办公室,他便拍死了门,浑身的血迹,惊呆了所有人,谁也不敢拍门,无人敢扰。他还紧闭了窗子,扯上了窗帘。   摈弃一切干扰,他就想安静地待一会儿,安静地想点儿事儿。   不管他多少次沉浸意识,努力地调动思维,可是一闭上眼。老王那开了瓢的脑袋,就浮在了脑海里。   殷红的血液,霎那间,汇成血海,而他就抓着一块小舢板。在这血海中挣扎,忽地。血海翻腾,卷起巨浪,将他狠很地拍进血海深处。   薛向之所以如此难受,是因为,老王死了!   一位可敬的老英雄,在抗击外国侵略的战场上没死,却死在了一辆小推车上!   更重要的是,老王是为他而死!   虽然这么说,并不合理!   若是心冷诡诈之辈,能做出无数个否定假设,假设老王没出来拦车,他就不会下车,就不会被泼粪;假设老王挨了粪,就该自己逃跑,就没现在那么多事儿……   可薛向不会如此假设,他反而直接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比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还来得激烈,他甚至快认为是自己杀了老王。   瞬间,整个人都变了!   就连方才,老王倒地后,来市委上早班的其他同志赶来,围住了红脸汉子等人,薛向依旧抱着老王的尸体愣神,任由红脸汉子等人大声辩解,颠倒黑白,却不还口!   直到附近派出所的公安赶到,要带涉案人员一道离去,从薛向怀里夺走了老王时,他才稍稍清醒过来。   尔后,他竟一把推开来拿他的两名公安,不顾满身血迹,径直往市委大院来了。   要说薛向毕竟是市委办公厅的领导,且是声威赫赫的督查室主任,眼前这事儿虽大,可谁也不敢贸然得罪他。   毕竟就算事实如红脸汉子等人所说,老王是这位薛主任打死的,只要不到定案,一切皆有可能,在场诸位都是官场中人知道什么是运作,就是法院下了判决书,那也未必算数。   是以,众人皆不敢相阻,便让薛向脱身而去。   按理说,薛向脱身后,第一件事,该是给铁进这位自己夹袋里新进的第一武力去电话,筹措应对之法,很明显,这件事儿从一开始就透着邪乎。   可偏偏这家伙失魂落魄地进屋后,就在椅子上坐了,作半死不活状。   薛向这种状态,简单说,就是魇住了!   说起来,通常进入这种状态,多发生在遭遇至亲至爱离世的身体虚弱,精神萎靡之人的身上。   按道理,老王和他薛老三非亲非故,且薛老三这种体力已经变态的国术宗师,精神力强弱自也不问可知,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不该发生在他身上。   奈何,薛老三是个感情丰富、内心柔软的人,老王虽非其至亲,却是他怜悯、尊敬的对象!   而老王骤死,且死得窝囊,惨烈,让他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儿来,以至于将老王之死,算在了自己头上。   因此,心神巨震之下,这才魇住了。   叮铃铃,叮铃铃……   薛向正在血海里浮沉,不能自拔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他下意识地便伸手接了起来,嘴巴却是动也不动,忽听电话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家伙,哼,走这么早,怎么不等我起床啊,过分过分,中午,我想吃八珍居的烧花鸭,你别忘了买回来哟,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跟小李姐姐出去放风筝喽!对了,人家可是昨夜加班把今天的昨夜写完了才去的噢。”   话至此处,那边的电话就断了!   而薛向终于醒了过来!   小家伙哼哼唧唧撒娇的声音,就似一张温暖有力的大网,轻轻一扫,便将他从血海浮沉中捞了起来。   “会买回来的,小宝贝!”   薛向对着电话,轻轻说了声,便按了。   他搓一把脸,站起身来,眼中神色已恢复如初,转身步到窗前,撕拉一下,扯开了窗帘。   一道阳光,直直地射来,照在他身上,清晨的太阳,并不耀眼,薛老三抬眼看去,一轮金色的火球,正缓缓破开层层叠叠的云层,缓缓升起,光芒万丈。   忽地,薛向又伸手拉开了玻璃窗,清晨的寒风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袭得他那张已经有些木的脸蛋,冰凌凌激爽。   望着窗外的冰天雪地,浩宇苍穹,雪老三的心思全活了!   忽地,他心底腾出一个声音:既然要玩儿,那咱们就玩儿到底!   砰砰,砰砰……   薛老三正思考着整件事的全因后果之际,办公室的大门被拍响了。   “薛向,我知道你在里面,请你马上出来,无条件配合我们的调查……”   门外的人不见,光听这声儿,薛向就知道是对手终于来了,要不今儿一早那出可不白演了么?募地,他又想起了老王,心中闪过一抹狠厉!   尽管这会儿,他虽未想清到底是谁又对自己伸手了,可今儿早上的那出,却已在他心里反反复复过了几遍。   现在,他完全确信,老王并不是那帮人的既定目标,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老王之死,纯系意外。   恐怕那帮人也没想到一玩儿,就玩儿的这么大吧!   薛向心头冷笑,迈开,便朝着被拍得宛若擂鼓的大门行去,刚要伸手开门,忽地,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伸出的手却又不动了。   “孙队长,咋咋呼呼,干嘛呢,知不知道这是哪儿?”听见声儿,正拍着门的明珠市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孙兵,回脸瞧去,看清来人,脸上竟现出惊容,拍着门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停了。   “干嘛呢,一早上就听你大呼小叫”那人接着又来了句。   孙兵眉头青气聚敛,沉声道:“赵主任,你说我干嘛呢,执行公务,还请你让开,我可没功夫到你综合室喝茶!”   话至此处,和孙兵对话这人身份已然明了,不错,正是市委办公厅综合室主任赵刚。   “孙队长,我那荼烫嘴,可不适合你喝!”   赵刚直直顶了句。   “你!”   孙兵竟被顶得一呛。   这会儿,孙大队长是真有些糊涂了,因为这位赵主任,是什么脾性,他太清楚了。   说起来,他孙大队长也只是正处级干部,连个副局长都没挂上,可他掌着刑警队这一公安机关的核心单位,比之赵刚这个跑腿打杂的正处级主任,权力那可是大多了。   往日里,这位好攀关系的赵主任,见着这位孙大队长,那可叫一个小意,熨贴。   可今天,陡然以这种面目出现,孙铁还真有些惊住了,这分明是小虾米要翻浪花啊!   “赵刚,少给老子来这套,我这是在处理公务,再敢啰嗦,以妨碍公务罪论处!”   孙兵心头震惊方过,便腾起了怒火,显然,被赵刚这种官场龟公一般的人物当面呵斥,让孙大队长自觉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伤害。   “行啊,孙兵,有种你抓我,不抓我,你是我孙子!”   哗!   赵刚此话出口,满场大哗!   原来,今早在市委大院门口演的那出,已经火线成了各个办公室的最热话题。   督查室处于风暴眼,自然星火更盛,先前,薛向一身血冲进来,大伙儿已经惊呆了。   碍于薛主任气势,谁也没敢敲门。可这班,却是没人上了,大伙儿各自聚在一处,拼命地拼凑着各自收到的消息。   直到此刻,孙兵带着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气势汹汹而来,督查室一帮人便又聚出门来,堵在走廊内。 第二百三十章还人情的来了   而方才,督查室众人瞅见孙兵气势汹汹到来,心中已然有了想法,毕竟此处不是哪个草民的居所,而是市委大院,市委办公厅大楼,姓孙的如此明马执仗,岂不是丝毫没将市委办公厅放在眼里。   再看孙兵气势汹汹拍门,众人全恼了,若非都知道其中干系重大,弄不好就是市委高层政治斗争,早有人呵斥出声了。   就在大伙儿心怀不愤之际,素来光滑圆润的赵刚赵主任竟然挺身而出了,这真是让众人跌破眼镜。   可谁能想到,更惊骇的一幕,这时又发生了,这位赵主任不断喝止了孙大队长,竟直愣愣地和他干上了!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事实也确实如此!   赵刚这一改往日的反常举止,自然也不是喝多了酒,更不是热血上头,想呈英雄!   这其中根脚,还在昨日,他和牛奋进、仇天都给薛向拜年时,撞见铁进的那一幕,生出了感悟!   赵刚已然深刻认识到了,自己那番看似八面玲珑、实际却交不到一个真心朋友和靠山的跟红顶白的手法,有多么失败!   他早打定主意,要改变这种印象,尤其是改变自己在薛向这位目前最最值得投资对象心中的印象。   而要改变这种印象,绝不是再靠什么吃饭,喝酒,送东西就够的!   要靠的也只能是,患难见真情!   赵刚等的就是这位薛主任的患难时刻,从这位薛主任这小半年的惹事能力看。他也相信这个时刻绝不会来得太晚!   这点,赵刚却料错了,这薛大主任的患难时刻来得绝不是不会太晚,而是从他赵某人下决心,到此刻,就没超过一天,准确的说,刚刚过了一个晚上。   这不,今天一早,赵刚方跨进办公室。屁股还没落稳。便从心腹口中听说了今早市委大院那一出。   不过,碍于时间太短,而薛向和红脸汉子那场冲突,几乎又没什么从头到尾的目击者。是以。这消息扩散到市委办公厅。也不过是一鳞半爪。   一言蔽之,就是薛主任失手杀了看门的门卫老王!   当时,听了这消息。赵刚直接惊得坐起身来,满脑子都是不可能,紧接着,便意识到自己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可这念头放起,赵刚又犹豫了,多年的官场岁月,浮浮沉沉,早已让他这种油滑,八面玲珑的性子,浸入骨髓,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转瞬,他墙头草的毛病又发作了,没办法,他不能不担心,这一步踏出去就见生死,再者敌情实在不明,弄不好就会被牵连进去。   赵刚正犹犹豫豫间,桌上的电话响了,接起一听,正是铁进,这位铁局长竟还没收到方才市委大院那一幕的消息,来电话却是问他要昨天晚上在薛向家吃的那种九头鲍。   铁进的出现,立时在赵刚的迷茫世界,现出一缕光明:是啊,姓铁的当初可是副厅级副局长,人家明知段市长在和薛主任为难,都楞冲上去了,自己一个小小正处怕个屁,富贵从来刀头夺,拼了!   念头方定,赵刚便敷衍了铁进,说今天下班一定给送过去,说罢,就挂了电话。   他不告诉铁进薛向这边的危急,就是要单枪匹马地搏一搏,既然下狠心要显本色了,他自然得干得彻底。   这不,搁下电话,他便在督查室这一层的走廊里猫着呢,静等机会降临。   果然,没等几分钟,便见孙兵气势汹汹杀奔而来了,接着便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却说被赵刚指着鼻子呵斥了疑犯,孙兵简直气疯了,“赵刚,你给老子滚开,再阻挠老子执行公务,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话儿,竟剥开了配枪的带扣。   这下,不待赵刚说话,督查室的一帮人全鼓噪起来了。   “孙大队,你当我们督查室是什么地方,这里也是你可以乱闯的?”   “就是,姓孙的,你们刑侦大队殴残犯罪嫌疑人的案子,还没结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孙兵,我劝你还是自重身份,赶紧走,就是薛主任真犯了错误,也轮不到你小小的刑警队长上门抓人!”   “有种你开枪,不敢开,就别瞎比划!”   “……”   这帮人先前沉默,只是被孙兵的气势所夺,又担心卷进什么政争中去,这会儿,见圆滑如狐的赵主任都跳出来了,惊诧之际,顿时群情激愤:赵主任都不怕,咱们还怕个屁!   若是赵刚知道众人将自己作了负面风向标,估计得一头栽倒在地。   群情如此,孙兵也只有傻眼了,他又不是真傻,敢在市委办公厅舞刀弄枪。   他今番进市委大院,也是有心人的帮助下,才进来的,他只想顺利奉命将薛向带走,别的乱子,他是一点儿也不想惹起。   可眼见着,他这番气势汹汹的表演,就要成功,却让赵刚跳出来给搅了,让他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嚷嚷什么,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阻挠人民警察办案,成何体统!”   就在这时,走廊里又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孙兵先惊呼出口:“局长!”   来人正是和铁进一道高升的,现任明珠市公安局局长洪察。   但见洪察一身警服,披在雄壮的身子上,坚硬的牛皮鞋,踩得地砖,踏踏作响,满目坚硬,不怒自威,再加上新官上任的这股煞气正浓,甫一出场,便迫得满场无声。   “孙兵,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在阻挠公务?”   洪察步到近前,终于定住脚步,威严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这下,便是打算硬抗的赵刚也顶不住了,不由自主地避开头,不敢与之对视!   没办法,市公安局局长真的不是一般的存在,尤其是像洪察这种得志之辈,普通的副市长都抗不过他,可以算得上是明珠政坛屈指可数的大人物,这让赵刚这种刚刚主流的小小主任,如何对抗。   洪察一目扫过,沉声道:“砸门!”   “谁敢!”   谁成想洪察话音方落,又有搅局的来了。   “苏主任!”   “苏秘书长!”   “……”   赵刚等人瞅见来人,一窝蜂的全涌了过去,不错,来人正是这座市委办公厅大楼的当家人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公厅常务副主任苏晓岚。   “洪局长,我听说你让砸门,砸谁的门,凭什么砸门?”   苏晓岚步到近前,冷冷盯着洪察,上来就亮剑!   “苏主任恐怕有所不知,今天早上七点十分,在市委大院门口,市委大院门卫王进军老英雄,头部受重创身亡,据众多目击者和其他相关当事人称,薛向同志有重大犯罪嫌疑,现我带人前来缉拿薛向同志,回局审问!”   面对苏晓岚,洪察再不会搞以势压人那一套,因为搞了也没有,他是新升的正厅,这位苏主任却是老牌正厅,若只如此,洪察此刻未必会谨慎用词,一字一句都尽力规避着破绽。   因为这位苏晓岚,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中央党校新晋毕业生,听说已经被列位后备梯队干部了,升迁指日可待,在他面前,洪察实在没资格拿大。   “犯罪嫌疑?审问?缉拿?洪察同志,你确信你没喝大?这就是你一个公安局长的政治素养?”   苏晓岚横眉立目,冷笑道。   洪察也恼了:“苏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敬重你是女同志,又是市委办公厅领导,但也请你放尊重些,别妨碍司法公正!”   说罢,他手臂一挥,“砸门,带人!”   孙兵几位方要动作,苏晓岚横身堵在了门前,眼中狠很瞪着洪察,似要喷火,“反了,反了,你洪察还有没有一点党性原则,是人民警察,还是土匪强盗,你知不知道拘捕市委干部的流程规章,赵刚,我命令你带同志们,把这帮土匪给我撵出去!”   苏晓岚是真火了,原本她今次赶来,也全是为了还薛向一份人情。   原来,早上市委大院门口发生的那一幕,她已经听通讯员汇报过了,心中却是并未为薛向着急,而是在思忖着到底是谁又在搅风搅雨!   毕竟从这个出发点考虑,几乎是她们这种级别干部思考问题的本能。   当时,她也没想下来询问薛向究竟,毕竟在事情没有眉目之前,贸然出手,那是昏招,更何况,即便她搅合进来,也起不到扭转乾坤的关键作用。   直到她听通讯员说,公安局的人来督查室拿人了!   苏晓岚这才动作开来,因为她意识到,此时出手既不会搅进太深,又能稍还薛向当初助她入中央党校学习的一份人情。   可哪知道怀着还人情心态赶来的苏主任,却被洪察的蛮横彻底弄得火大了,这不,竟喊出了让赵刚赶人的话来。   赵刚这帮人早气得不行,先前只不过是没人抗得住洪察,此时,抗事儿的来了,正是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   霎那间,赵刚和督查室的干部们,化身兽人,一拥而上,或拖或拽或抓地,便冲孙兵几位动了手。 第二百三十一章出逃   没办法,饶是孙兵带的这四位都是好手,可对面的不是阶级敌人,而是市直机关的干部,且老头子和妇女,小丫头都有,谁敢胡乱动手。   一边蛮横下手,一边放不开,战斗的结果,自然毫无悬念,片刻,孙兵几位,便被赶下楼梯道去。   “苏,苏……你欺人太甚!”   洪察一张威严的国字脸,这会儿快气炸开了,面容扭曲,胸膛起伏,恶狠狠地盯着苏晓岚,仿佛要活吃了他。   奈何,更年期的女人,就是这个世界的神兽,岂是洪察这种凡人对对抗的。   苏大主任是眉头都不皱一下,老脸带笑:“洪局长,你该感谢我才是,同时,我劝你回去,也好好学习学习公安守则,和党政干部的拒捕条例!”   苏晓岚话音方落,洪察起伏的胸膛忽然平静了,因为他知道苏晓岚说的没错,这会儿,人是带不走了。   因为,薛向是市委督查室主任,这个级别的干部,不可能是他公安局说动就动的,就是涉及人命,他也得先将相关书面材料呈报市委纪委,待纪委领导审核后,公安局才能走刑侦程序。   洪察作为老干警,自不可能忘记这条,其实,他来时,市局那边已经在准备相关材料了,没准儿这会儿已经呈送到了纪委。   奈何,时间仓促,他手中并未有纪委或者市委的批文,要动薛向根本不可能。   话至此处。您可能就要问了,既然洪察知道这个破绽,为何还来?   这就是洪某人的老奸巨猾的所在了,不错,他是没纪委的批文,可他这堂堂市局局长都出面了,要带走薛向,寻常人谁敢问他要文件,谁又知道他手中没有文件。   偏偏苏晓岚跳了出来,更年期的女人一出手。不但气场上完爆他洪局长。更重要的是一击打在他洪局长的七寸处。   没办法,谁叫苏晓岚是市委办公厅领导,他洪局长即便是有纪委批文,要带走市委办公厅的干部。也得先跟他苏主任出示。   所以。这个破绽对别人来说,很难窥破,对苏晓岚来说。简直就是摆在眼前。   这下,洪察彻底坐蜡了,恨得牙痒痒,却偏偏拿这个老女人一点办法也无。   思及再三,他咬牙道:“哼,苏主任,请你弄清立场,我可以明着告诉你,薛向是明定犯罪嫌疑人,已是确定无疑的事儿了,我劝你还是撇开关系为妙,你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我现在就去纪委找程书记!”   苏主任方要讽刺几句,忽然,她背后的门打开了,着一身血衣的薛向立在门前。   薄唇,挺鼻,剑眉,星目,头发有些杂乱,平静依然挂笑的脸上,丝毫让人瞧不出他方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更看不出,这位薛主任对未来必然袭来的惊心动魄,有丝毫挂怀。   细说来,薛向此前闭门不出,就是想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看眼前的局势,看看各人的嘴脸。   好在结果令他欣慰,他此前送出的人情没有白费,而更重要的是,他至少知道了表面上的对手洪察。   不错,薛向知道洪察不是幕后推手,因为他二人可以说毫无交集,但此时,洪察这迫不及待想抓走他的表现,至少让薛向确定了短期目标。   而这一点,不隐在幕后,一时间,还真难以发现的!   “苏主任,我想请半天假!”   说话儿,薛老三笑着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那一滩血迹,意思是他这种状态上不了班儿。   众人方才见薛向脸上挂笑,就已经在惊叹这位薛主任的神经强大了,这会儿见人家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大伙儿都不知道这位薛主任到底还有没有神经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还敢说请假!   “想都别想!”   洪察脱口而出。   “准了!好好休息半天!”   苏晓岚横了洪察一眼,反调唱得洪察只想吐血。   薛向越镇定,苏晓岚越心安,再说,她此番赴京,薛向人虽不在京城,却是知会过薛系在京的大员,好好接待了她苏主任。   除此外,苏晓岚出手,自然还有其他原因。